風雪未停,但是那個氈帽蓑衣人裝滿了酒,掏出幾個銅板放在桌上,便又走了出去,外麵,還是無邊的風雪,可是這人似乎已不在意了。
坐在桌子上的年輕人正是趙禎,沒人知道他為什麼一人孤身到此,隻是此時的一國之君正在苦笑,這個世道,真的變了啊,不再是君擇臣,竟然真的是臣擇君,哈哈!
“狄青!”一聲輕喝,趙禎猛然轉頭,長發帶著未幹的雪水向後飄去,“你以為朕不知道麼,就憑彌勒佛子,朕也足夠能殺你一千次一萬次!”
那個氈帽蓑衣人聞言止步,輕輕抬頭,露出臉上的那道刺青,忽然笑了,無比落寞,又無比灼熱,這幾個人,其實有些地方,真的很像啊。
“我不為天下,不為權位,隻為了給她看,我狄青,還是那個蓋世英雄!”
他站定身形,望著天空,不知道對著什麼人堅定說著。
風雪中,誰人歸?風雪中,為誰歸?
······
宋綬還在給範仲淹淡淡的講著故事,“林木繁茂,有鳥藏身其中。獵人經過時,百鳥肅然,不發言語。可一鳥不甘寂寞,嘰嘰喳喳,卻被那獵人發現了蹤跡,一箭射過去,是以殞命。那鳥兒不想多言會遭此禍患,它若是和其它鳥般沉默,或許也能得享天年,希文兄,你說是不是?”
範仲淹歎了口氣,道:“多謝宋大人,宋大人說的對,可是範某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王安仁在一旁聽了這話,忽然身軀一震,目光中也透出尊敬之意,那聲音鏗鏘有力,擲地有聲,讓王安仁心中那股熱血不停的湧動。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那八個字剛勁鋒利,刺的宋綬臉色蒼白,刺破了酒樓中難言的沉寂,刺醒了那意氣風發的無悔之夢。
風冷聲凝,樓上已靜寂無聲。隻有那雪靜悄悄地飄著,如同那孤獨的背影,無言——但執著如冬。
宋綬眼中終於有了尊敬之意,他似被那八個字激蕩了情懷,沉吟良久終道:“希文兄不會孤單!”他說完這句話後,幹了杯中酒,起身下樓。
範仲淹並沒有攔阻,也沒有相送,隻是又歎了聲,端起杯中酒,沉默下來。
“範大人......”王安仁站起身來,走到範仲淹身邊。
範仲淹笑笑,目光中卻帶著刺,道:“聽說安仁最近風評很差啊,為了搏太後一笑,什麼都不顧了?”
王安仁也笑了,“剛則易折,不要等到想鳴的時候,已經沒機會了,範大人,您說對嗎?”
範仲淹沉默片刻,忽然又大笑起來,用力的拍拍王安仁的肩膀,“今日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薄酒一杯,後會有期!”他幹了杯中酒,點頭示意了下,便掛著嘴角的微笑下了樓去。
王安仁端著手中那杯酒,揚聲道:“範大人,風厲雪冷,請多珍重!”
······
“範大人?範仲淹?!”一瞬間,屋子裏的人和樓下的人都想起了這個名字。有的時候,一個人得不得到尊重,絕非是靠官職大小的。宋綬的官位比範仲淹高的多,然而卻依舊尊重他。
而大宋官員何其多,偏偏趙禎和趙允升都記住了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