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在王安仁等人極端鄙視的目光下,這吐蕃血脈的壯漢還是大笑著把他們救了出來,“種世衡,你老小子不錯啊,帶出來的這批年輕人都很好嘛。”
“他們已經很想殺了我了,你再這麼說,估計再過幾秒我就可以去死了。”種世衡嘿嘿一笑,衝著眾人一一點頭,那笑容極其猥瑣,令張元十分想揪住他的領子扇他,隻是想到昨夜種世衡的身法和他那實在不像樣子的衣服,還是悻悻作罷了。
“既然大家都是朋友,看你們也無水無食,跟著我們走吧。”紮實庸龍爽朗道,“你們要去的地方,怕也是沙洲,不如同行。”
王安仁拍拍身上的沙土,走過去拉起雲之君的手,身影一步步沒入紮實庸龍帶領的隊伍裏。方才最受氣的王安仁都已去了,何況剩下的眾人,自然也就是咧咧嘴,衝著紮實庸龍和蔡定一笑,沒多說什麼,都走向了那軍精銳之中。
“哈哈哈,蔡定,你回去好好招待,都是年輕人,多互相學習嘛,先去找幾壺水,給貴客們解乏!”紮實庸龍大笑著把蔡定推了回去,目光看向種世衡,那種先前的爽朗忽然消失不見。
一時間兩個半老不老的人就這麼憑空望著,灼烈的大漠日光似乎都可以將空氣烤化,卻融不開這二人的目光。
“三十年了啊……”紮實庸龍忽然一歎,“當年那弑神的一戰死了多少人,現在,新的一輩已經崛起了。”
種世衡同樣目光飄向了遠處,似乎望得見久久之前的歲月,滿是唏噓和一種莫名的光熱,“從隕石墜落的那天,熒惑打亂,太白經天,客星破紫薇,當年黃帝最後剩餘的血脈拓跋氏,注定用殺和血來複興了。我們當年一行八人潛進李繼遷大帳刺殺,又有曹彬將軍以歸義軍三百年底蘊鎮壓,吐蕃藏傳佛教梵心箭出手,才殺了他,但是除了我們兩個,所有人都已經死了。”
“而當我們以為李繼遷死了便是結束的時候,看著那個李德明成為夏州王,一切似乎塵埃落定的時候……”紮實庸龍的目光也開始變得狠辣,“曹瑋將軍看到李元昊畫像的那一刻,脫口而出拓跋元昊!將軍沉默良久,才說了句,此子真英物也。”
“幾個月前,我又看過天象,暈弭幻月,剛剛過去的夏天比常年更熱,此乃兵戈之象,明年必有大動作啊。”種世衡歎了句,“李立遵,溫逋奇,範雍,這些人沒有一個見過當年李繼遷千騎橫掃時寸草不生,雞犬不留的血煞,忙於政亂,好在如今吐蕃是你弟弟掌權,還能有些作用。”
“哼。”紮實庸龍冷笑了聲,讓人很不舒服。
“還放不下麼,唃廝囉沒有派人接你也是對的,否則他的底牌便會暴露,不僅李立遵、溫逋奇要殺他,拓跋元昊也放不了他。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忍啊。”
“不必談他!”紮實庸龍忽然轉身,“最討厭他自稱唃廝囉,真的以為自己是佛子嗎,日日普度眾生的模樣,卻又什麼都保護不了,欺淩南溫,他跟我一樣,本來就是一個從西域沙陀人手裏長大的孩子而已!”
種世衡看著越走越遠的紮實庸龍,苦笑著,看起來兩部吐蕃合並之事,怕是真的難了。
······
大漠的天氣變得很快,昨夜還下著大雨,今夜便又能繁星滿天。
雲之君坐在營帳外的沙地上,看著身旁的王安仁,感覺最近王安仁的目光總是飄向遠方,是懷念著什麼還是迷茫著什麼她也不能確定。她能做的,隻是靜靜陪著而已。
一隊巡邏的騎兵掠過,每一個人的眼神都銳利如鷹,手中握著的弩箭機簧跟蔡定的一樣靈敏,而他們握著的弩箭叫做鳴鏑。王安仁下午聽紮實庸龍說過,哨騎不為殺敵,隻為示警,警報發出,他有信心在三息之內整合出一隻鐵血之師。
王安仁還記得紮實庸龍說話時那頗帶自豪的口氣,或許那個漢子也不是自豪自己能做到這一點,而是自豪他手下的兄弟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