唃廝囉眼中閃過分笑意,淡淡道:“你這麼說,是不是暗示我,我若再怪罪你,就是胸襟不夠了?”
王安仁忙道:“王某不敢。”
唃廝囉忽然又笑的很黯然,“那麼,你殺了無厭,這筆賬是不是一定要血債血償?”
王安仁朗聲一笑,道:“佛子說得對,王某此次前來,也的確是為了血債血償的,隻是王某自己有血,還請讚普放了銘矢!”
唃廝囉笑道:“好,王安仁不愧是王安仁,果然有膽魄。你說的其實很有道理,其實有些時候,聰明人之間,不用多說什麼。但這世上,聰明人並不多的。你們的莊子都說過,‘入其俗、從其令。’也就是常說的入鄉隨俗,有些規矩,你就算知道不妥,但也無法改變。你就算明知不對,但也一定要給所有人一個交代!”
王安仁心中一凜,也知道唃廝囉說得對,銘矢也算是破壞了承天祭的人,唃廝囉如何不會也要將他處置呢?
“難道……就沒有什麼辦法了麼?”王安仁臉色微苦,澀然笑道。
唃廝囉忽然一笑,道:“辦法還是有的,聽說王公子所用的刀,正是多年前失傳的梵月刀?”
王安仁躬身應道:“正是。”
唃廝囉笑道:“那就好辦多了……妙僧!”
旦增晉美從殿外長長的甬道內緩緩走入,王安仁低眉袖手,實在想不到旦增晉美竟然真的進來了,憑他們二人的武技,說不定真的又機會殺了這吐蕃的佛子!
然而王安仁錯了,進來的遠遠不止旦增晉美一個,而是四個!
佛子座下的三大神僧,清一色的或咽喉或胸口,盡皆中了一刀,刀勁柔和卻又切玉之力,將三大神僧的性命也都一刀切去!
而那刀痕,王安仁無比熟悉,那赫然便是他自己的梵月!
“除了無印胸膛中刀,其餘的,包括不厭在內,皆是被王安仁刀迫咽喉而亡。”旦增晉美抬起頭,那張似乎常年帶著微笑的麵龐上也罩了分寒霜。
王安仁心中一驚,卻不知道旦增晉美到底意欲何為。
唃廝囉臉上竟然還是帶著微笑,道:“妙僧,我知道無印背著我偷偷練了一種法門,你可聽說過麼?”
旦增晉美臉上還是寒如冰雪,道:“讚普,現在人已經死了,最應該做的,是替他們報仇才對。”
唃廝囉坦然笑道:“你錯了,妙僧,人死了,我們最應該做的,不是安撫他們的魂魄,讓他們不再看見鮮血麼?”
旦增晉美搖頭道:“佛子心高,小僧隻覺得世上必有因果。”
大殿上一時無語,王安仁忽然覺得很怪異,似乎這裏的情景,他早已在什麼地方見過。
“那麼今日你來,便是來取這因果的了?”唃廝囉忽然慢慢站起,緩步走下了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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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門處,張陟抬頭看了看天氣,忽然覺得今天午時的日頭熱的厲害,在這裏等下去也不是辦法,正欲邁步回去客棧,卻發現守門的士兵一雙雙眸子竟全盯著他。
張陟心中一驚,一個極可怕的念頭襲上腦海。這青唐城王宮大殿,是不是,跟半年前興慶府西夏皇宮的天和殿一模一樣?!
這個念頭一起,張陟便再也待不住了,隻是張陟還算冷靜,腳步異常穩定的走在大路上,終於,青唐城的城門已隱約可見,張陟心底已忍不住的歡喜,隻是臉上還不動聲色。
“張大人果然不愧是張大人,自己都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卻還能如此喜怒不形於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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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仁驟然想起他為什麼這麼熟悉,因為這裏的情景,跟當年天和殿上的氣氛一模一樣!
隻是那一次王安仁隻有看的份,而這一次,王安仁的嘴角,卻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笑。
第一個出手的,赫然是一個死人!
無印猛地從地上彈起,沒有結印,沒有梵音,隻有虎豹般的猛獸力道,卷起了狂風般撲向唃廝囉!
而接著出手的也並非旦增晉美,而是抬著三具屍體上來的兩個番僧,都是赤手空拳,卻都如猛虎下山,更是一派以命搏命的打法,如瘋如狂的衝向唃廝囉。
而旦增晉美終於也豁然震腕,手上一串念珠在半空之中竟然化作一種種兵刃,飛刀雙刺,利劍滾刃,淩空飛舞!
唃廝囉的麵色終於有了變化,那層霧氣猛地散開,唃廝囉盯著半空中的二十餘種武器,喃喃道:“非佛非魔迦樓羅,原來你便是迦樓羅!”
唃廝囉全神貫注,盯著半空中的武器,似乎對馬上撲到身前的三人視而不見,然而周身那華貴的衣服早已被三股拳風吹得獵獵作響!
然而此時卻有一柄劍,忽然劃破金殿重重,如同天涯歸人,歸心似箭,神鬼莫測!
鬼牙,歸涯,心已歸涯,天下何處不為家?
西門天華竟然從唃廝囉的身後屏風裏遽然竄出,仍舊是那隨隨便便懸在腰間的木劍,此時驟然出手,卻有了天涯月明的璀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