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佛珠輕輕掛在旦增晉美的手上,妙僧點頭一笑,道:“王安仁,若有前世來生,我們必為知己良友,可惜……”
旦增晉美感慨著,忽然間左手手指一動,一根幾乎透明的絲線猛然拉直,二十餘把兵刃忽的飛起,突地在王安仁腦後停了下來!
唃廝囉臉上凝重,西門天華握劍的手青筋凸起,近乎憤怒,而遠處銘矢的箭,從來沒有這麼凜冽,一如當然射日的後羿,單憑殺氣,便足以寒日!
一時間,大殿內重又殺氣凜然!
然而似乎是被這殺氣所逼,又似乎,那二十餘把兵刃跟他們的主人一樣,悠然自得,淡然閑適的緩緩收起,在那根近乎透明的線上縮成了一顆顆佛珠。
這又是為什麼?方才旦增晉美明明可以靠著這些兵刃挾持,然後掏出青唐城,日後必定可以卷土重來!而且自始至終,旦增晉美手中那根透明絲線都沒有出手,若是出手,唃廝囉能否擋得住都是問題!難道,旦增晉美自從發現西門天華一劍西來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這一切?
“王安仁……今日,我終於明白了,為何西楚霸王不過烏江,嗬嗬,阿彌陀佛……”旦增晉美低宣一聲佛號,手持佛珠,默然笑然,紅塵不染,竟然就這麼傲然圓寂了。
年輕的麵容,本應是妙僧無雙,豐神俊朗的玉麵佛子,卻還是因為紅塵宿怨,落得如此下場。
王安仁看著旦增晉美含笑閉上的雙眼,默默歎了口氣。
······
而青唐城的城門門口,一個軍官模樣的人和一個文士,後麵跟著些衣冠落魄而氣度不凡的行伍之人。之所以說他們是行伍之人,不僅是張陟眼光老道,看出最後麵那個戴著鬥笠的牽馬人牽的是一匹沙場良駒,更是因為,他認識眼前這些人!更認識那個麵帶刺青,兩鬢微霜的軍官!
“張大人果然不愧是張大人,自己都知道到了這個時候,卻還能如此喜怒不形於色啊。”狄青橫在城門前,淡漠開口道。
張陟心中雖驚,然而目光閃動間卻忽然笑道:“狄將軍,天和殿一戰,你我二人配合之默契,常令不睬在下掛懷於心。如今經久不見,發現狄將軍風采更勝當年啊!”
狄青背後站的那個文士此時忽然在狄青嘲諷的笑容中站出,帶分落寞的笑道:“張陟,可認得我是誰麼?”
張陟簡愛你到那人,目光一凝,似乎見到了什麼有深仇大恨的人物,瞳孔收縮如針,然而卻又隻是片刻,便又忽然笑道:“吳昊師兄,不曾想鬼穀一別,今日竟然還能得見,師兄,當年可還記得小師弟為你煮的飯食麼?”
“少廢話,王大哥在哪裏?”於莫上前一步,身上破爛的衣裳露出幾個洞口,隻是手上的一柄彎刀卻是絕對不容小視。
張陟當然也知道,那是沙鷹、裴鳴所教的彎刀術,沙鷹沿襲曹家數百年的彎刀刀法,如今卻在於莫手中大發光彩,據說,沒有一個人能躲得過於莫的十八刀。
張陟更知道,就算躲得過,也躲不開那半年來縱橫西夏境內的袁鈞、胡狼、劉茂,最最躲不開的,還是狄青的刀!
張陟長舒一口氣,道:“王公子還在吐蕃皇宮之內,隻是吐蕃妙僧旦增晉美執意要去夥同刺殺,那唃廝羅何等人物,怕是如今……”
張陟低下頭緩緩搖著,一聲歎息如唏噓,如可惜,如沉痛,如喟然歎惋。隻是饒是張陟演技如此出色,他還是沒聽到對麵有一絲動靜。
張陟忍不住抬起頭來,赫然發現對麵一行人竟然都隻是笑吟吟的看著他,就連平常難以見到笑容的於莫和劉茂,都是帶著分淡淡的諷笑,隻是每一個人的笑容裏,似乎都帶著分憤恨和淒涼。
吳昊對著張陟笑道:“小師弟,當年一同隨師傅治學的時候便聽師父說過,你大師兄張元太過好於名利,實是最能傳播我之所教之人,然而卻並非能繼承我畢生所學之人。而你小師弟張陟,不僅追求名利,更是不擇手段,多學詭道手段,喜好耍些小聰明,日後若是說有人能敗壞我這一門名聲,便是你這小師弟。其實不要小看他,一個人能敗壞一門名聲,這人也實在是非同凡響了。如今看來,師父果真是有先見之明,師弟,看來你真的是隻有小聰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