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皇宮層樓聳立,隻是如今這層層高樓之中,卻似乎總是籠罩著一股不祥之氣。便在那一年之前,野利旺榮宮變作亂,雖然被平定了,然而西夏境內伐世之盟卻借元昊重傷之時猛然崛起。而此時又有宮中的侍衛竟然逃出皇宮投奔伐世之盟,元昊勃然大怒,數月之前在皇宮中掀起了一陣腥風血雨。
隻是不知道是張元被擒,亦或是元昊真的想起了野利仁榮臨死時的交待,最近倒是一片祥和,之時有些傷痕卻絕不會如此簡單的就化解,元昊雄心壯誌不假,也的確又雄心壯誌的資本不假,但是元昊終究改不了那份倨傲,甚至不如妙僧的自傲,元昊比之更甚,眼底更無一人。
一如李繼遷,一攬黃沙入懷,便敢小覷天下英雄!
隻是終究也有他們看得上的人物,比如說,現在坐在元昊對麵的張元。
“聽說,張公子本來便是想要來我大夏的,隻是機緣巧合,才被王安仁拉進了伐世之盟?”元昊望著張元,已帶著滄桑的聲調,輕輕問道。
張元很是自然的喝了一口茶,如同在自家青澗城的庭院裏品茶一般,放下茶杯,笑著點點頭,道:“沒錯,在下正是機緣巧合,才到了伐世之盟。可是兀卒也應該知道,這世上,還有什麼事情能大的過這機緣巧合四字麼?”
元昊也並不驚怒,仍是很平靜的問道:“張公子到了我這裏,住的吃的,都是王侯之選,張公子如此淡定自若,是不是也是因為料定我不會殺了你呢?”
張元也沒有什麼反應,隻是輕輕品著茶,笑道:“十畝蒼煙秋放鶴,一簾冷月夜橫琴,茶中有清香,心中有甘苦。兀卒的茶也算不錯了,隻是終究少了份心中的甘苦之意。兀卒不用著急的,急也沒用,若是要把在下一刀殺了,或者是百般折辱,又或者,玩什麼君子可以欺之以方的把戲,找來些無辜百姓威脅,也都是沒用的。在下真的不在乎。”
元昊臉色還是很平靜,似乎沒有聽出張元話語裏隱隱帶著的奚落,隻是不動聲色,道:“我不能不急,王安仁已經來了。”
張元品著茶,本來很是溫文爾雅的形態頓時一停,繼而嘿然一笑,放下茶盞,拿手指在嘴裏扣了扣,又狠狠呸出一根茶葉來,哈哈笑道:“好啊,我就知道,這小子遲早會回來的,而且一回來,必定做出什麼大事!你說,他又做了什麼?”
元昊也學著張元輕輕品著茶,隻是那張硬朗剽悍的臉龐實在跟品茶不般配。
“他殺了旦增晉美,那個溫逋齊的後人,幫著唃廝囉平定了小規模叛亂,借兵三千,重回西北。”
張元又是仰天大笑,猛地站起身來,整理了整理衣冠,望著元昊道:“那還等什麼,我是不是該上路了?”
元昊猛地抬頭,望著張元,目光如炬,刀劍般淩厲,隻是張元卻似乎渾然不覺。
“王安仁來了,我不是死,就是要出去,你不送我一程?”張元嘴角掛著懶散的笑容,輕輕道。
元昊望著張元,刀劍般的目光終於又平靜下來,慢慢道:“我聽說,你們中原有一句話說的很好,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張元笑道:“我們中原說的好的話多了去了,我又怎麼知道你所說的到底是哪一句?”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王安仁臉色平靜,看著敦煌城裏的一處酒肆中,眾人紛紛討論如何去救張元,而一直不發一言的吳昊卻忽然出口。
吳昊忽然站了起來,酒意上湧一般,臉色已經顯得紅了些,而眾人的身子也都在酒意裏很有些暖了,望著吳昊等著他的下一步解釋。
“如果我們示弱,元昊必定反而不會放張元回來,所以我們要攻!傾盡全力去攻!告訴元昊,我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大不了跟他拚一個兩敗俱傷,讓他有所顧忌,放了張元。”吳昊略一沉吟,又道,“隻是,這樣一來,必須大宋要有人出兵震懾,告訴元昊,一旦跟我們拚成兩敗俱傷,他至少又要被大宋趕回大漠,過他爺爺李繼遷天天狼狽逃竄的生活!”
“但是……元昊會受這種威脅麼?”
“他會的。”
那個平靜溫和的聲音忽然響起,眾人回頭,目光頓時焦距在說話的人身上。
說話的是王安仁,王安仁也已站了起來,望著眾人道:“我知道,元昊骨子裏跟李繼遷都是一樣的,對危險有著近乎直覺般的感觸,到了該走的時候,他絕對不會跟妙僧旦增晉美一樣,學那西楚霸王。他們拓跋氏,也都是能屈能伸的人物,在乎的,都隻是最後的成敗。不過這樣一來,張元的性命,可就懸於一線了。此計若成,則皆大歡喜,若敗,張元一條命,便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