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仁一日兵行不過七十裏,竟然還沒有進入鎮戎軍!
楊守素暗自皺眉,終於找野利斬天前來,問道:“羅睺王,王安仁進軍緩慢,所為何來?”
野利斬天沉默許久,這才道:“據我所知,王安仁自渭州發兵,伊始不過是才過萬的兵馬,但他軍旗一至,沿途堡寨均不再自守,紛紛請入王安仁軍帳之下。一日功夫,王安仁已聚兵兩萬,而最新的消息是,王安仁旗下的大軍,騎兵步兵夾雜,已有三萬之數!而沿途百姓,紛紛運糧支持宋軍,王安仁眼下軍容極盛。”
野利斬天說到這裏時,也忍不住的有些佩服。要知道宋自立國以來,西北堡寨就把宋軍隔離的七零八落,三川口一戰,宋軍五路救援,諾大的陣仗,不過糾集了萬餘兵馬。好水川一戰,韓琦放肆招兵,也不過是七八的兵馬。
大宋之人,能在三日內,就召集三萬兵馬來戰之人,唯王安仁一人矣。
楊守素冷笑道:“就算三萬兵力能如何,不過是群烏合之眾罷了。王安仁這般作為,究竟所欲何來呢?”
野利斬天神色有些奇怪,灰白的眼眸盯著楊守素,其中有著說不出的意味。
楊守素被野利斬天望的發毛,忍不住道:“羅睺王,老夫說的可有什麼問題嗎?”
野利斬天沉默許久才道:“難道大人還看不出王安仁的用意?”
楊守素皺眉苦思道:“他如此緩慢運兵,肯定有他的用意。但老夫一直想不到,他的目標會是哪裏。”
野利斬天突然笑了,笑容中有著說不出的譏誚。良久後,他才慢悠悠道:“其實我倒是他出兵向哪裏了。”感覺到楊守素的欲言又止,野利斬天臉上突然泛起了分光輝,似是激動,又像是欽佩,“我們其實一直想錯了,那一晚王安仁命人在擂鼓,可能是疲兵之計,但他其實是告訴細腰城的宋軍,他王安仁來了!他也想告訴我們,不用我們猜,他很快就會來了!”
楊守素冷哼一聲,不待多說,野利斬天又道:“細腰城燃起火把,也不見得是疲兵之計。是細腰城的守軍要告訴王安仁,他們在等王安仁,一直在等王安仁!他們信王安仁!”
他說到這裏,本是波瀾不驚的語氣中也帶了感情。
西北的宋軍和王安仁間是什麼感情?是一種信任到無以複加的感情。
西北的宋軍需要王安仁,王安仁就來了。王安仁來了,知道種世衡一定帶軍等他,等到他來的那一天。就這麼簡單,簡單的不需那麼複雜地揣摩,簡單地讓人落淚!簡單的讓天地動容!
王安仁來了,明知前方有十萬夏軍,但是他還是來了!
楊守素終於想到了什麼,臉色改變,凝聲道:“你是想說,他緩兵慢行,沿途召兵,根本沒有什麼別的用意,他就要和我決戰?決一死戰?”他想得太多,想得太迂回,可從未想到過,王安仁有一日,會向他楊守素挑戰。
向十萬夏鐵騎,三千鐵鷂子挑戰!
野利斬天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不再多言。可那灰白的眸子也忍不住的望向東方。他眼前隔著軍帳,他看不見。他雖看不到,但能感受那悲意如虹的大軍正一步步的接近。
或許自三川口五龍川一戰後,宋軍心中就一直有了悲憤之氣。
宋軍積弱,但宋軍不會降。要作戰,就作戰!
多年前宋軍是因為有郭遵狄青,而到如今,隻是因為有個王安仁!
王安仁大軍已入鎮戎軍,夏鐵騎繼續北歸,聽從中書令楊守素的吩咐,糾集兵力準備和宋軍全力一戰。
王安仁大軍已到開遠堡,沿途有無數百姓列隊相迎……
王安仁大軍已到定川寨,定川寨早已破爛不堪,當初宋軍遺留下血跡雖幹,屍骨就在眼前……
王安仁大軍所到之處,夏軍不敢攔。
王安仁的大軍終於近了細腰城,百裏開外,氣勢如虹。這幾日的功夫,王安仁已召集五萬的兵眾。
山川同色,軍民一心。
那緩緩的流動的大軍,終於流過燕子嶺,過了登高坡,就那麼的行到了夏軍的麵前,行到了細腰城前。
雖沒有磅礴無儔的規模,卻有讓天地失色的勇氣。明知前方大軍阻隔,卻仍腳步不停,無怨無悔。
有風吹,關山沙起,有馬嘶,兵戈凝寒。
數萬大軍止住了腳步,成陣列排開,響炮三聲,王安仁策馬出了軍陣,離夏軍陣營不過數箭之地,揚聲道:“大宋王安仁請與夏國中書令楊守素——決一死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