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仁恍然道:“莫非無麵佛窟的入口,就在地陷之旁。”不知為何,越感覺接近了無麵佛窟,心中反倒越是忐忑。
野利仁榮長籲一口氣道:“不管元昊如何想,但我真的從那地陷之處進入了無麵佛窟!而真正入無麵佛窟的秘道,其實就在那險境下方不遠!劉茂給的地圖和唃廝囉給的地圖看似相差不大,但位置縱向差別數丈距離。”有些感慨道:“早有劉茂的地圖,可省我幾年的功夫。唉……看來緣分一事,真的難說。但我這番辛苦,也沒有白費,無麵佛窟之神滿足我一個願望,讓我恢複了一身武功!而且……還有些別的東西”野利仁榮看著王安仁,眼中竟真的浮現出類似大哥的溫暖。
燕雙飛臉上突然現出分異樣,欲言又止。
王安仁完全被野利仁榮所言吸引,聽得嗔目結舌,半晌才道:“無麵佛窟真的存在,也真的有神?那神長的什麼樣子?”
野利仁榮不答反問,“你莫要不相信我說的話?”
王安仁忙道:“不是,不是……可是……”他心中總感覺有些不安,可一時間想不清楚為什。
野利仁榮輕輕拍拍王安仁的肩頭,神色也有分迷茫之意,唏噓道:“那神長的什麼樣子,我還真的無法說出。不過你很快就要去了,你到了,自然就會知道。不過……我們一定要趕到耶律仁先他們之前到達無麵佛窟。”
王安仁越想越覺得奇怪,感覺野利仁榮所言也不盡翔實,見野利仁榮已閉上雙眼,神色疲憊,不忍再問。向燕雙飛望過去,見到她斜倚著車廂,也是閉上的雙眸,似已睡了。
馬車顛簸,燕雙飛長長的眼睫毛一抖抖的,臉上雖還平靜,但不知什麼緣由,王安仁總感覺到,這個神秘的燕雙飛就算閉著眼,也像在看著他王安仁。而那本是平淡若水的臉上,越近無麵佛窟之時,沒有喜悅,反倒帶著分淡淡的憂傷。
第二日清晨,野利仁榮就要騎馬,王安仁執拗不過,隻好換乘馬匹。等到夜半時分,奔出了三四百裏的路程。野利仁榮受傷雖重,可直如鐵打般,眉頭都不皺一下。
袁鈞精明強幹,一路早就飛鴿傳信,命沿途的待命接應換馬。
這些年來,待命、無間兩部雖沒有真正的接近過無麵佛窟,但在夏境向西一線,也著實安排了不少眼線,這時倒是充分發揮了作用。
眾人白日馳馬,夜晚換馬車乘坐,小憩片刻。這一路可說是晝夜不停的趕路,經黃河行雲般的涼州,遠望蒼山雄拔,蜿蜒萬裏。過春風難度之玉門,見蒼漠浩瀚,氣勢磅礴。
在途並非一日,眾人入瓜州後,偶遇古地綠洲,更多地看到的是荒蕪的蒼涼,天地間塵沙滾滾,浩蕩下自有一番古意悲涼。
等過瓜州西的常樂城後,眾人已近三危山,遠望敦煌。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王安仁從未來過這裏,但因為心懸無麵佛窟,對敦煌亦早有了解。
在這蒼涼的絲綢古道上,天下西疆的塵沙中,不知道書寫了多少青史悲歌,英雄血淚。
敦煌自古有名,往往有中原族落的百姓落敗後到此避難。從戰國、秦漢,到五胡、隋唐,烽煙戰歌從未止歇。
驃騎將軍霍去病隴西出塞,馬踏祁連,痛擊匈奴……
張騫出使西域,開通絲綢之路……
趙破奴擊敗姑師國大破樓蘭……
班超縱橫大漠,再擊匈奴……
這些人的豐功偉績,無不和敦煌有著千絲萬縷之聯係。
大漠長河中,不知書寫了多少英雄往事,終被雨打風吹去。到五胡十六國之時,中原烽火並舉,戰亂頻頻,有無數百姓學儒逃亡到敦煌左近,有更多佛門子弟東渡傳道,西來求經,途徑敦煌。
從前秦樂尊和尚在三危山大泉河穀開石窟供佛後,這裏就興起開窟造佛之舉,綿延近前年。
這也造成了敦煌的空前繁榮,佛教氣息濃鬱。
野利仁榮人在馬上,遠望群山連綿,近見沙中隱約有古碑雕刻,佛蹤可循,歎息道:“記得隋大業九年時,隋煬帝曾派一代奇臣裴矩到敦煌、張掖左近通商,那時候大隋為天下之盛世,有西域二十七國前來朝貢,盛況非常。大隋之疆土,也是鼎盛一時。”
王安仁不解野利仁榮為何突然說及這些,遠望黃沙高卷,心中想,“可大宋呢……就連橫山都是無法衝過,更不要說到敦煌、張掖讓西域朝貢了。自唐亂以後,漢人江山日頹了。若非我王安仁,可惜,就算有我王安仁,我卻也救不得之君的命……”
野利仁榮遠望綿延蒼山,心中亦是和王安仁一樣想,輕輕一歎道:“但就算千古風流,也不過被塵沙遮掩。人這一生……打打殺殺,究竟是何意義呢?”
這時有羌笛聲隱約從風中傳來,似有歌聲。
王安仁心中突然想起燕雙飛當年所唱。
草傷秋、蟬如露,暮雪晨風無依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