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哈哈想笑,可見到王安仁鐵青的臉龐,突然感覺一點都不好笑。
甚至……還有些陰森!
見王安仁還是不語,袁鈞陪笑道:“王公子,我就是想開個玩笑,你不會認真了吧?”他看王安仁抑鬱,這才逗王安仁發笑,不想無意之話,讓王安仁滿是惘然。
王安仁目光遊離,沉默許久,突然問道:“袁鈞,你信人有前生嗎?”
袁鈞怔了下,雙眉鎖緊,不解王安仁為何有此一問。可見王安仁煞有其事,終於道:“我沒有見過,但古書的確有前生的記載,不知真假。”
王安仁雙眉一挑,問道:“古書有過什麼記載?”他並不算太讀書,突然想起曾在左氏春秋度過一篇關於聲伯文,那文中說,聲伯做夢渡過洹水,有人將瓊魂珠玉送給他吃。聲伯不敢解夢,以為是不詳之夢。後來夢一解,人就死。
當初他見到這個故事後,隻被範仲淹的批語所吸引,卻沒有過多想想這夢的含義。但他屢次似夢似醒間追憶起段思平和唐燕雙飛,讓他感覺到夢境的離奇,聲伯之夢是說不詳,那他的夢究竟是在說什麼?
袁鈞聽王安仁發問,沉吟道:“古書曾記載,鮑靚記井,羊祜識環。這算是前生的真實記載吧。”見王安仁不解,袁鈞解釋道:“鮑靚是東晉南海太守,在五歲時,對父母說本是曲陽李家兒,九歲墜井死,投胎到了鮑家。他父母尋訪李家,發現此事無誤。後此事被史官記錄晉書之中。而羊祜是西晉名將,事跡其實和鮑靚大同小異,他也是記得自己是鄰家李氏之子,早亡到了羊家。他還記得當年做為李家孩子,埋在桑樹下的金環,後讓乳母取回,當時人都驚奇不已。這事兒也記在了晉書之中。”
王安仁聽了,喃喃道:“這麼說,真的可能有前生了……而我的……”話未說完,袁鈞扭頭向酒肆外望去,王安仁警覺有腳步聲,止住了話頭。
王安仁聽力敏銳,遠勝袁鈞,他晚袁鈞一步發現有人前來,實在是因為心情激蕩的緣故。
才扭過頭去,就聞有幽香暗傳。見酒肆門前,燈火映照下,站著個穿淡黃衣衫的女子,女子秋波水漫,落在了王安仁身上。王安仁有些詫異,緩緩站起來道:“常寧公主,你怎麼會來到這裏?”
那黃衫女子正是常寧。
常寧輕移蓮步,走進了酒肆,低聲道:“妾身偶過此處,正有事找將軍,不想見將軍在此。”
王安仁心道,“你一個公主,夜間來這偏僻的酒肆做什麼?”
常寧已在王安仁對麵坐了下來,並沒有立即離去的打算。袁鈞見了,閃身出了酒肆。王安仁隻好坐下來,問道:“不知公主有何事吩咐?”
常寧秋波流轉,落在了桌麵的那幅畫上,神情有些黯然,目光中又有些訝然,道:“這畫中是王公子和之君姐姐嗎?”
王安仁一怔,見畫像中的唐雙飛明眸善睞,栩栩如生,倒真的和之君神情有些相像。
他見到燕雙飛時,都是留意到她的雙眸,幾次差點將燕雙飛誤認為雲之君。現在看來,畫中唐雙飛不但和燕雙飛相像,還有幾分神似之君。
一時間有些惘然,王安仁搖頭道:“畫中不是我,是大理開國君王段思平和他的妃子。”
常寧凝望著那幅畫,心中古怪,也感覺段思平和王安仁很有些相像。
王安仁心中一動,突然道:“我就是聽別人說和他像,這才托人弄幅畫來。我倒感覺,段思平……像我的前生,不知道公主怎麼看待此事呢?”他不知道多麼艱難,才故作輕鬆的說出這句話來。說完後,一顆心懸起來,留意著常寧的神情。
常寧沒有聽說王安仁口氣的激蕩,又去望那幅畫,等抬起頭來,王安仁卻已垂下了頭。常寧幽幽一歎,“前生來世,常寧不敢期盼。若真的有緣,隻盼今生常見。”望著那沉默的漢子,心中突然想,“我見你一麵,就要數年。可人這一生,有幾個數年呢?”
王安仁也跟著歎口氣道:“是呀,今生常見就是福氣。但我王安仁……”他又想起雲之君來,卻不說下去,再次問道:“公主找在下,可有事嗎?”
常寧道:“最近朝中文武對王公子議論紛紛,不知道王公子可曾知曉?”
王安仁搖搖頭,心道,“他們無論如何議論,都和我無關了。”
常寧不明王安仁的心事,神色中有些忿忿不平,道:“王公子為國盡力,這次平定嶺南立了大功,以王公子之能任樞密使,絕對無可厚非,可那幫愚臣執意說不符祖宗家法,真讓人心寒。最讓人不解的是,龐籍龐大人也建議罷免你樞密使的職位……”
王安仁見常寧少有的氣憤,反倒微微一笑。
常寧見了,問道:“王公子,你難道不生氣嗎?”文xin閣崘壇
王安仁隻是搖搖頭,心中暗想,“龐籍當知道我的心思。唉……他知道提拔我為相一事,將我置在風口浪尖。我若為相,肯定難得善終,我若不為相,他們反倒可能會放過我。可我何必再看他們的臉色。”
常寧琢磨不透王安仁的用意,一時間反倒不知所言。
王安仁淡淡道:“多謝公主通信,其實很多事情我已知道了,我還知道,歐陽修大人也上書請求罷免我……他用陰陽之說說我有錯,把淮南水災算到了我的頭上。”
常寧怔住,吃吃道:“你都知道了?唉,我一直以為歐陽大人素來耿直,明辨是非,不想他也要參你。”
王安仁心道,“常寧畢竟不知曉官場之事,也不知道歐陽修、龐籍上書之前,已知會於我。歐陽修雖把水災算到我頭上,但那不過是子虛烏有的事情,他畢竟說我‘武技過人,其心不惡,為軍士所喜,未見過失。’歐陽修其實也和龐大人一樣,想讓我離開這風口浪尖,給我體麵台階下罷了。他們還希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