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躡手躡腳地走到木樓梯下。這下子聽得很清楚了,那怨曲正是從二樓上麵傳出來。聽著像老唱片機裏播放的曲子。洛音桐想起師母被襲那天,聽說有的老師第一時間趕到廣播室察看情況,結果對喇叭裏為什麼會出現那樣的曲子一點頭緒也沒有。
不能不說這實在很詭異。
外麵的天空陰沉得很,沒有一絲陽光,陰影在戶內延長複加深,涼涼的風自每個角落旋起,感覺得到。
誰邁出了第一步。腳步壓在腐朽的樓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隨時要斷似的。眾人放輕了腳步,一個跟著一個,慢慢地沿著樓梯走上去。
離那聲源越近,浸淫在四周的陰氣便愈發深沉。身上起了無數的雞皮疙瘩。
走上了最後一級。
二樓房間的門大開著,從樓梯可以看到房間窗戶外那片灰沉的天空。光線晦暗。地板潮濕如鏡麵,反射出婆娑的倒影。一抹細長的影子延伸到門口,樓梯邊。
那是個女人的影子。穿旗袍的女人!
伊卓施嚇得差點尖叫出來,後麵的莫可芯反應極快地捂住她的嘴巴。
不能出聲啊!被女鬼發現了還得了?!
旗袍女人坐在梳妝台前,對著鏡子慢條斯理地梳著頭發。一頭漆黑長發遮擋住她的半張臉龐,黛粉美豔的眉睫細長地拖延。她的臉像一枚潔淨扁平的月亮,幽閉的眼瞳裏好似投出一小束皎潔的月光,明亮得讓人心動。
她把長發的一頭挽在手心,嗬護地細細梳著,為此癡迷。她那身豔麗的旗袍,是陰暗中最豐富的色彩,在窒息的瞳孔中斑斕起伏。
多美的女人啊!
洛音桐不禁在心裏暗暗驚歎。她差點忘記了,這個女人原來是百年之前的冤魂!
驀地,旗袍女人從鏡子裏發現了什麼,梳著頭發的動作戛然停止,正當洛音桐她們怔忡之際,旗袍女人猛地從鏡子前回過頭來,對著門外的她們露出陰慘慘的笑容。
哇啊!
這一驀然回首瞬間將她們剛才還在抒發的讚美之情擊得粉碎。鏡子裏女人的臉是那麼的美麗,然而它回過頭來卻是無比的醜陋。這巨大的落差伴隨著觸目驚心的視覺深深地灼痛了她們的瞳孔。
洛音桐她們倒吸一口冷氣。一種陰冷的負壓,從四麵八方由外向裏擠,無情地壓縮著活生生的肺。她們看見旗袍女人從鏡子麵前站了起來,麵對著她們。毒蛇似的黑發從它的半張臉上垂落,而另半張臉赤裸裸地呈現在微暗的光線下。那簡直不能稱之為臉,充其量隻是一張腐爛的畫皮。痂疤累累,眼睛隻剩下很細小的黑烏烏一點,鼻子塌陷成一團爛肉,嘴唇缺了一大半,露出陰慘慘的牙齒。人世間最醜陋的五官被千溝百壑地縫合在一起。
第一時間湧進腦海的想法就是電影《畫皮》裏的女鬼,在鏡子前撕下了美豔的畫皮。
第一感覺就是想嘔吐。然後是逃跑。
“鬼!鬼啊!”
五個人連滾帶爬地從樓梯上衝下來,衝出大宅。雨還沒有停,可她們哪裏還管得這麼多,推起外麵的單車就拚命地蹬啊蹬,離那座祖屋越遠越好!
在遠去的雨簾後麵,森然的大宅,一抹身影靜靜地站在二樓的窗口,冷冷地注視著那些落荒而逃的身影。
淡若雲煙的怨曲,從窗口飄揚到空中,逃亡去了更高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