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麻子叔等得火急火燎,正欲讓張大炮過去看看,卻見春明背著二蛋回來了。
把二蛋放下,春明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粗氣。麻子叔拍拍二蛋的臉,又撥弄了一下粘在他額前的那張符咒,問春明咋回事。春明把情況講了,稱二蛋很可能中了邪氣。
麻子叔瞧著兒子的傷甚為不爽:“那也犯不著打人嘛,看這下手得多狠。”說完,揪去那條符咒,一手托著兒子脊背一手掐其人中。二蛋終於慢慢醒來,先喊了一聲“爹”,再望向春明,說了一句令後者毛骨悚然的話:“俺剛才看見那死屍了,俺戳了他一下沒戳中。”
“看,我沒撒謊吧?”春明忙為自己開脫,“要是不把他打暈,現在躺著的就是我了。”麻子叔未置可否,張大炮則接過話茬兒:“肯定是幻覺,常言說相由心生,心裏老想著某樣東西就會產生相應的幻覺,尤其在這種黑漆漆的環境中。半仙兒,我這番唯物論的解釋還有點道理吧?”
春明可不想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他反守為攻地向麻子叔抱怨道:“你指的這條路根本就不對,前麵都是水。”“俺根本就沒指這條路,還不是這信給鬧的。”麻子叔忽然想到是自己讓春明追兒子來著,在這詭異叢生的地方,人家說不定還真的救了兒子的命,因此怨氣也就散了不少,“俺給二蛋包一下傷口,你們原地休息,不要亂走。”
對摸金者來說,意外受傷實在太過平常,所以藥棉、酒精和紗布之類是出門必帶之物。麻子叔小心翼翼給二蛋清理傷口,美香原地蹲下,邊翻看手機上的相片邊兀自垂淚。崔算盤識趣地縮到墓道另一邊,從背包取出隨身帶的iPad玩單機遊戲。
春明找地方小解,張大炮不好意思去打擾美香,就挨著崔算盤蹲下,炫耀似的展示著自己最新的攝影作品,同時把沒拍好或重複的照片一一刪除。翻著翻著,張大炮忽然停下來,他發現有一張照片幾乎是全黑的,是曝光不足,還是忘開鏡頭蓋了?他可從來沒有犯過這種低級失誤啊(對職業攝影者來說,這是件極丟人的事)!
所幸崔算盤沒有留意,張大炮忙將相機收回來:“我去上個大號,等我一下啊。”崔算盤見他往墓道裏邊跑,便問:“咋往那邊去?”張大炮應道:“我得往裏頭走啊,就不怕待會兒回去踩著地雷(洛陽方言,對隱藏在暗地裏糞便的戲稱)。”崔算盤嚇唬他:“當心遇到鬼。”張大炮吐了吐舌頭。
春明小解完慢慢係著褲子,無意發現麻子叔和二蛋正朝這邊走來,邊走邊低聲商量著什麼。這爺倆搞什麼名堂,講話還要背著大夥兒?於是春明停下手裏的動作,側耳細聽。
二蛋甕聲甕氣地:“當時睡得迷迷糊糊,以為是在做夢,可現在想想,肯定不是夢,俺看到的都是真的!另外俺還在‘高富帥’的屍體上看見……”麻子叔立即用手勢打住,同時掃了眼周圍:“你剛才說,春明變成那死屍了?”二蛋撓撓頭:“俺是看見那死屍了,可也不知咋回事,後來又變成了春明,可能是俺看錯了吧。”
麻子叔沉思了片刻:“不管咋說,凡事得往最壞的地方想。二蛋啊,從今往後得多長個心眼,可別像今兒這樣輕易被人拿住,該狠的時候一定得狠,生死存亡,懂嗎?”“嗯。”二蛋使勁點頭。
“春明,是你嗎?”麻子叔冷不丁喊了一聲。“啊,我在這兒撒尿呢。”春明係好褲子,上前給麻子叔遞煙。麻子叔擺擺手,取出自己的煙鍋,裝上煙末兒點燃,蹲下慢慢抽著:“春明啊,叔是個大老粗,不會講話,萬一有哪些不中聽的可別往心裏去。”春明連忙搖頭:“沒有,沒有。”
二蛋靠著麻子叔蹲下來,在老爹的明示或暗示下,三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遠處,崔算盤側眼盯著他們,臉上的疑竇越來越深。
這時,張大炮正一邊解大號一邊仔細研究那張黑糊糊的照片,但左右沒能理出個頭緒,最後按了刪除鍵。沒想到接下來這張也是黑糊糊的,不過比上一張略微亮些,至少能看到黑暗裏有東西。逐倍放大,直到那東西充滿整個屏幕,張大炮的冷汗下來了:那是一張人臉——千年死屍劉荊的臉!
根據照片的拍攝時間和疊放次序,張大炮確定,這兩張照片是他在看到“鬼影”轉頭時不小心按了快門拍下來的。難道劉荊害死了高富之後,一直陰魂不散地跟在他們身邊?莫非真像詛咒所說的那樣,靠近石甕的人全都得死?
張大炮似乎發現了什麼,按在刪除鍵上的拇指縮了回來,急匆匆拿手紙擦了屁股,提上褲子打算離開,忽覺得脖後根一沉,身子隨之往前一撲趴在地上。緊接著,有隻手拽住他的後襟把他拖向黑暗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