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月的麵目陰沉下來,那緊鎖的眉間,帶著一種不可置信的猙獰。
天下居然有這樣天生的惡人麼?
不論是親人還是友人,在這位老道士眼中似乎都已經變成了可以隨時丟棄的玩具,一旦厭倦了,那麼給予的就是毫不留情的毀滅。
嗜殺之人,有時候並不是代表殘酷。
真正的殘酷就是這種對於親情友情的漠視,仿佛天下之中隻有自己的那種可怖氣息,那是地獄之中惡鬼的吐息,能夠孵化出天下最毒的毒蛇,啃食著人類的內心。讓一切美好善良的東西,都消失殆盡。
“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什麼呢?”
舒月並沒有驚慌,因為她知道老道士所言一定是有他的道理。她不相信這位以棋道著稱的老道士,會做這種沒有任何意義的事情。
“我隻是現身說法而已。我不想讓你變成和我一樣的人。”
老道士的麵上沒有任何的愧色,似乎說的是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人。
“這麼說,你是已經悔過了?”
舒月挑了挑眉毛,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譏諷。
老道士此時的語氣,實在是讓舒月覺得,這個人幾乎就是完全沒有心靈的怪物,麵對以往讓自己後悔的事情隻是,居然還能夠保持這樣情緒,簡直就已經不是人類了。
“這已經是一百多年以前的事情了,你指望我有什麼表情?懺悔麼?若是懺悔能夠換回他們的性命,那我每日都會懺悔。如果我的生命的逝去,能夠換回他們的生命,我也同樣會毫不猶豫的讓自己麵臨死亡。可是世間的一切都是這樣,做過了就不能悔過,因為時間會忠誠的記錄一切,不論是善惡,還是快樂悲傷。”
老道士的表情很平靜,似乎百年的歲月已經讓他看透了一切。
“你是一個完全被時間侵蝕了怪物!”
舒月如是道。
這個老道士的表現,讓舒月明白了時間的威力,在不斷流失的時間之下,不論是善良還是罪惡,最後都會被掩埋到時間的塵埃深處,就像一粒粒珍珠流落在海底,再也無法找尋。
“確實是如此。我曾經為了秦陵的母親治病,也曾經因為秦陵的弟弟擋刀,甚至還動用天元觀的力量幫助秦陵的家族成為如今安陽的土皇帝。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補償罷了。雖然他們對我都是感恩戴德,可是我的心卻越加的空虛。因為我可以彌補秦陵的家族,可是我如何彌補死去的母親和妹妹呢?根本就是一個完全虛妄的話題。難道我要彌補自己麼?讓自己活的更好一些?時間讓我明白,生命在時間的麵前就是完全的虛妄,人不可能跳出三界輪回,所以傳承就尤為的重要。”
老道士再次提起傳承,舒月算是明白為何他對於傳承是如此的看重。
早年的畸形的心理,似乎時刻都在折磨著他,讓他不可自拔。若不是這些年為了支撐天元觀,怕是這位老人,即便是修為通天,也會化為一抔黃土。
“如此一來,你明白了我的意思了麼?”
老道士似乎恢複了平常心,整個人再次變成了一副風流少年的模樣。
老道士長得其實很漂亮,一個男人實際上不應該用漂亮來形容,可是老道士確實是那種非常漂亮的男子。
他的身高不是很高,皮膚細膩,特別是一雙眼睛,特別的有神,而且還帶著一股難言的媚氣。嘴角總是微微的上勾著,似笑非笑的容顏總是能夠吸引女子的目光。在舒月看來,這也是老道士為何會易容的原因之一,畢竟這樣一副能夠招蜂引蝶的模樣,對於一個高位者來說也許是困擾。
“開始我以為你將秘密告訴我,是為了威脅我。不過現在不是了。”
舒月微笑著道。
老道士一愣,後來卻是啞然失笑。
“你開始的想法是我在逼你下決定?既然已經將秘密告訴了你,你就必須成為我的一份子,不然我絕對會殺了你?”
舒月輕輕的點頭,理所當然。
老道士滿不在乎的笑著,笑的張揚灑脫,這一瞬間整個山洞也似乎因為這樣一個笑容而變得亮麗起來。
老道士輕輕順著自己修長的手指,白嫩的手指在他的手中仿佛無骨,輕柔順滑居然帶著幾分女子的委婉。
“你覺得我還會在乎名聲麼?所謂的名聲,對於真正的強權來說,本就是脆弱的。”
老道士的話,似是而非,不過卻是有著一股子歪理。
“名聲真的不重要麼?那為何上古唐皇會說出一句‘得民心者得天下’”
舒月很喜歡這個話題,治國平天下等等讓她想起了一個童言無忌的小孩童。
【“靜安,你的願望是什麼?”“我要平天下!”】
那稚嫩的聲音,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晚輩,他是姐姐的兒子,也是她的兒子。
“那要看你打算做什麼?若是你打算做皇帝,那麼好名聲自然是需要的。但是我並不打算做皇帝。我們三道都沒有這樣想過,所以這皇帝才輪得到大周這些皇帝來做。我們三道並不能保證讓誰當皇帝,卻可以保證誰當不上皇帝。”
老道士的話語,霸氣凜然,仿佛天下盡在執掌。
“是啊!皇帝也是人,是人就會死。你的武力若是想要刺殺皇帝,那麼大周就算是將最偏遠的子嗣血脈都推上皇位,也逃不過你的刺殺。大周若是連子嗣血脈都沒有了,還談什麼執掌天下?”
舒月的話語中帶著凜然,她知道自己已經開始接觸這個世界的核心。
這個世界,因為有著修持者的存在,形成了一種與當初的世界迥然不同的世界觀。這裏的皇權並不是天下最強大的力量。
即便是在當初的那個世界,同樣也有著刺客,可是血濺五步,讓天下同著縞素。何況這個世界還有著這些仿若神仙一般的修持者?
平凡的修持者,對於軍隊來說那隻是螻蟻。
可是陸地神仙級別的修持者,軍隊對於他們來說就是螻蟻,他們雖然不可能將軍隊殺光,可是卻可以在千裏軍中取上將首級,而毫發無損。來去如風,即便是皇權也奈何不得。
“三道是什麼?”
舒月旋即想起了老道士話語中的一個名詞,奇怪的問道。
老道士愣了一下,他本以為舒月應該是知道三道的存在的。畢竟不論是她的母親還是季隨風都是在這個權利中心呆過的人,這本來就是一個常識性的東西。
“你母親沒有和你講過麼?”
老道士奇怪的問道。
“沒有。”
舒月說的理所當然,似乎這本就是最平常的事情。
老道士無奈的搖頭,他實在是不能理解風雅的一些作為。
“你的母親真是一個奇怪的人。她既然傳你武道,就應該知道以你的天賦總有一天要進入這個圈子。這些常識性的東西,凡是先天大宗師級別的人物都是知道的。所謂三道,就是我清淨道的天元觀;季隨風他們自在道的逍遙神宮;那些禿驢的寂滅道的雷音禪寺。這是天下絕頂的勢力圈子。除了三道之外,還有六大聖地的暴發戶和九流門派那些小魚小蝦,他們組成了如今的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