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夜溯墨(1 / 3)

末凝城,座落於墨國的南方,一座小城。沒有人知道城主曾經是誰,隻知道他是一個很慷慨的老好人,是來自墨國都城——泠羽城的富賈。很久很久之前,他帶著族人和仆從來到了這裏,當時還是一個不毛之地,當地居民過著茹毛飲血的生活,而他帶來的先進的知識和發達的人力,在經過數年的發展,如今這裏已經成為了一座富饒的城市。

末凝城的北門依然是士兵檢查進城者行李忙碌的身影。而今天,在遙遠的地平線,一輛馬車緩緩駛來。一陣清風吹拂而來夾雜著幾分沙石,卻被那道門簾拒之門外。馬發出疲憊的響鼻,伴隨著顛簸的車身,依稀可見車身上一個充滿威嚴的圖案——一隻振翅而飛的鳳凰。那是夜家的族徽。

正在北門排隊的人,或背著行李啃著燒餅,或趕著牛車嗬斥著畜生安分,見到這輛馬車都急忙避讓散開,馬車徑直通過了城門,士兵紛紛對著馬車行禮,車輛通過後,北門又恢複了往日的繁忙……

“我,又回來了。”一隻略顯白淨的手撥開車簾,露出一張俊俏的麵龐。此人方才弱冠,此刻正望著眼前這造型宏偉大氣的府門,這是夜家的府邸,亭台樓閣交錯有序,房簷邊上刻著的鎮宅吉獸目露凶光。望著這恢宏的府邸,這少年眼神中透露著一股耐人尋味的複雜味道。

“二少爺回來了!”伴隨著奴仆的通報,府邸中頓時熱鬧了起來,許多仆人和丫鬟站在一邊望著門口,族中幾位長者或捋須,或負手緩步走到門前,身後跟著的則是那名二少爺同輩的幾位才俊。

那少年拂開轎簾,探身而出,此人八尺有餘,一襲月白衣袍,麵相宛若文弱書生,雙目沉靜如同古井無波,而不經意的抬首,又隱隱透著幾分淩厲,使人不敢小覷。隻見他拜倒在幾位長者身前,“夜家不肖子孫溯墨,今日歸來。”

那幾位長者為首的,乃是一位中年男子,豐神俊逸,不怒自威,雙目對視時,竟可懾人心魄,全然是多年的上位者才有的氣魄。

隻見他淡淡道:“舟車勞頓,你且回房洗漱歇著罷,晚宴時自然會有人喚你。”

溯墨起身長揖:“孩兒知道了。”這名中年男子,便是溯墨之父——夜嶽遜。隻見溯墨淡然,全無多年未歸見父之悅,而這夜嶽遜亦無見兒之喜。何其怪哉。

溯墨站直身子,與夜嶽遜對望片刻,沉默無言,又向父親身邊幾位長者一一作揖,向著那群平輩才俊頜首示意,這才由仆人領著走向房去。

……

“這秦玉衡不知道耍哪門子把戲,竟然把這掃把星送了回來!”書房內,夜嶽遜雙手負於身後,來回踱著步,而身後椅子上,正端坐著他的父親,夜家的實際掌權者,夜鴻尚。

夜鴻尚七旬有餘,須發皆白,卻並未見衰頹之姿,反倒給人仙風道骨之感。他麵無表情,無悲無喜,卻捧起手邊的茶杯,望著杯中的升騰而起又緩緩沉下的翡翠碎葉,宛如他此刻的心境。片刻,終是用茶蓋小心的撥開茶葉,吮了一口,“近日來坊間多有流傳,夜隱弦,吾夜家先祖將在溯字輩中重生,這秦玉衡興許正是此流言的始作俑者,故作姿態歸還質子,假意向我夜家示好,實則圖謀的,是借此把我們夜家重新抬出來,直麵域的壓力!”

夜嶽遜抬起頭一聲長歎,並未接父親的話,低下頭,又陷入了沉思,書房內的燭火忽明忽暗,仿若他陰晴不定的心……

……

夜溯墨躺在早已收拾幹淨的床上,望著窗外明媚的陽光,他抬起手,仿佛觸碰到了午後慵懶的氣息,竟微微一笑,也不知究竟是笑這世態炎涼,還是自嘲身世。“我,是夜家的恥辱。”夜溯墨喃喃自語。自幼,當同齡子弟都能調用玄氣護體時,他卻連玄氣都沒有,而當同齡子弟可以運用玄術斬妖除魔時,他才凝起了一絲可憐的玄氣。

夜溯墨,夜家最大的恥辱,作為夜隱弦一脈,夜家向來是玄術界的翹楚,每一位夜家子弟,都擁有進入司玄院的資格,並且在司玄院裏,都會力壓神州各國的玄術才俊,這也是秦家隻敢削其地,而不敢傷其族內一人的原因。

然而夜溯墨的存在,卻給家族蒙了羞,加上夜溯墨出生前二十年,夜家倒台,秦家掌權,登上王位,念及昔年兩家多有往來,僅是驅逐出泠羽城,流放到南方邊陲。為了讓這個家族的恥辱從夜家史上消失,夜嶽遜假稱其為夜家溯字輩長子,將其送往泠羽城,扣為質子,以示忠心。

被送往泠羽城的那一年,夜溯墨,方才十歲,而今,卻已弱冠,離家十載,物是人非,離家前,溯字輩隻有夜溯璃,溯字輩中公認的最有天賦的子弟,也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最為親近他。其他子弟,不是在背後中傷他,便是見了麵擦肩而過招呼都沒有。

因此,夜溯墨自幼便看盡世態炎涼,在家族的壓力和子弟排擠中,全靠夜溯璃的陪伴,他才能堅強的活著。

“也不知那丫頭長大了多少。”夜溯墨回想起那時那個幼小的身影,總是陪在自己身邊,不禁露出一絲微笑,這也許是他活在這世上最溫暖的記憶吧。

想著想著,夜溯墨竟緩緩進入夢鄉,風輕輕吹著,吹拂著少年的夢……

“這裏……”夜溯墨再一次睜開眼,天已黃昏,他緩緩坐起身,伸了個懶腰,望了望空蕩蕩的房間,自嘲的笑了笑,“也對,他們根本不會叫我吧。”說著便起身換了件衣衫,循著記憶走向宴客廳——族中辦一些較大的餐會多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