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內容有些流於神話,但由人類的國王統治的曆史紀錄,跟海洋那頭的北方及東方大陸神話比起來可信度高多了。
人類生於南方——這正是這句話的由來。
不過他們的先人用來記錄的古代文字,在紅沙沙漠這種閉鎖的環境下日漸凋零。那普堤斯文並非象形文字,據說是最早俱備優良效率的文字,但世界上廣為流傳的卻是北方及東方的新文字。
優絲蒂亞現在身處的地方,是用淺灰色石頭蓋的建築物。
這棟宅邸跟用泥磚、泥土或木頭來建造的庶民房屋,等級上明顯有一段差距。
“您在想什麼呢?”
優絲蒂亞坐在蘆葦編成的椅子上,聽見有人跟她說話,抬起了原本趴著的臉。
映入眼簾的是莉潔菈跟她身旁推著推車的年老侍女,推車上放有蜂蜜水及堆積成山的水果。
“啊,夫人。”
“這些是剛才在我這兒出入的商人送來的,如果不嫌棄的話請嚐看看。”
莉潔菈用眼神指示侍女把推車上的盤子及杯子端到小桌上,這待遇令人難以想像優絲蒂亞是人質。
“十分感激夫人的心意。”
“您過獎了,若是能讓公主您心情好一點,隻要是能夠效勞的地方,我都很樂意去做喲,所以請盡管吩咐不要緊。”
莉潔菈的每句話都表現出她的歉意,優絲蒂亞想起最初遇到她時的那些舉動,就能夠理解她為什麼這麼做,但一想到是布蘭納軍殺掉她的丈夫,就又覺得沒臉見她。
抵達這棟宅邸之後過了整整三天,沾滿沙子的頭發及身體都已清洗幹淨,日曬的痕跡也逐漸消失。優絲蒂亞穿著莉潔藍準備的全新寬鬆長袍,每天過著從窗戶眺望中庭景色的生活。
她跟隨從們隻有做最底限的接觸,所以也沒有人能跟她談話。
其實這名年老的侍女患有耳疾且無法說話,選她應該是為了不讓優絲蒂亞的事情泄漏出去。
他們當然禁止優絲蒂亞外出,因此她無法了解這棟宅邸所在何處。
優絲蒂亞沿著河川旁的道路來到這裏的路途中,是乘坐掛有布幔的馬車,無法看見周圍的景色;房間的窗戶麵向中庭,所以也看不見外麵的樣子,從安靜的程度看來,附近應該不是熱鬧的街道,但這也僅止於推測。
八成是怕釋放優絲蒂亞她會跑去通報。這麼推來,這裏也很可能不是原本的住家,不過若說是別墅,這種豪華程度還真教人吃驚。
話說回來,布蘭納總督府到底是怎麼對待那普堤斯的上流階級呢?從莉潔菈的情況看來,能夠過著這麼優渥的生活,待遇應該不是很糟糕才對。
但奈迪爾說過,反抗軍的幹部裏,有著過去的將軍及貴族們。
當然有些人是本著責任感及愛國心在行動,但不滿總督府的人應該也不少,實際上莉潔菈也利用這種待遇及資產來讚助反抗軍。
他們跟莉潔菈到底受到怎樣的待遇呢?
布蘭納的統治絕不是恐怖政治,不會輕易處死對自己有利,或是殺了以後會產生不利後果的人。與其去迫害那些人招致人民的反感,倒不如庇護他們來顯示為政者的寬容,對統治來說還比較有幫助。
布蘭納想把先王遺孤奈迪爾立為言聽計從的傀儡國王的理由,肯定是為了不想招致那普堤斯人民的反感。
“您們兩人真的很像呢,夫人是奈迪爾的姐姐嗎?”
優絲蒂亞雖然知道她一定不會說,還是想問問看。如果她是奈迪爾的姐姐,也就是公主的話,不論是總督府給她的待遇,還是她讚助反抗軍的理由,都能有個合理解釋。
表明自己身分的奈迪爾,因為考慮到她的立場,而沒有告訴優絲蒂亞兩人之間的關係。
“不是,我是他的親戚。”
優絲蒂亞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她居然那麼幹脆地回答。
兩人有親戚關係這點光看臉就知道,所以就算想隱瞞也不可能行得通。不過隻說是親戚,無法判斷是堂姐還是表姐。
無論如何,莉潔菈是舊王族一員,這點看來並沒有錯。
優絲蒂亞有很多想知道的事情,但在這種軟禁的狀態下,她實在一點頭緒也沒有。
她認為首先應該考慮如何回到阿卡迪奧斯,她到底該怎麼做才好?
莉潔菈離開房間之後,優絲蒂亞拚命地思考。
這趟旅途讓她了解自己一個人絕對不可能穿越紅沙沙漠,如此一來,想必得混入商隊裏麵,而這件事隻要能到街上說不定就解決了,但眼前的大問題是該怎麼逃出這棟宅邸。
葡萄、香瓜、可樂果,在優絲蒂亞一邊熱衷地吃盤子上的果實一邊思考的時候,奈迪爾突然開門走了進來。
手上拿著可樂果的優絲蒂亞嚇到停止動作。
從他穿著深藍色寬鬆長袍上麵還披著白色外衣來看,應該是剛外出完就來找優絲蒂亞,黑色的頭發上纏著跟東方商人一樣的白色頭巾。
“我有話要跟你說。”
他在說這句話時,優絲蒂亞反射性地把可樂果放進嘴裏。
“那種果實你別吃太多,晚上會睡不著。”
奈迪爾好心地提出忠告,優絲蒂亞聽完看向已經空了的盤子。
雖然不是說很餓,但別人請的東西她總覺得不吃會對不起人家。
“我想已經太遲了,我把這麼多的量全都吃完了。”
“……你的身體怎麼吃得下那麼多東西。”
奈迪爾驚訝地說道。
優絲蒂亞之後才知道,這種可樂果有興奮跟提神的功能,據說在南方大陸深受眾人喜愛,是種又被稱為紅色咖啡豆的“高級”零嘴。
難怪明明覺得很苦又不好吃,卻停不下來。
“要跟我說的事情是?”
“你的父親似乎將要來到此地。”
聽到奈迪爾用平坦的語調這麼說,優絲蒂亞瞪大雙眼,奈迪爾毫不在意地繼續說道。
“他不從塔馬克拉返回阿卡迪奧斯,而是直接前往馬裏德,這地方對他來說像是第二個故鄉,事實上他才是這個國家的統治者。”
塔馬克拉跟那普堤斯中間隔著紅沙沙漠,位於那普堤斯東方。
它是南方大陸東北部的重要城市,現在由布蘭納所占領,要往來阿卡迪奧斯及馬裏德之間,一定得經過這個城市。
優絲蒂亞內心開始不安。
父親——克利俄斯將軍將要前來馬裏德。
(他知道我被反抗軍抓了嗎……?)
在紅沙沙漠分別的護衛隊長如果往馬裏德前進,那人在塔馬克拉的克利俄斯不可能知道這件事。
但如果他是往阿卡迪奧斯前進,隻要到了塔馬克拉,克利俄斯就會知道這件事。馬裏德以距離來說近多了,但要是隊長事先知道克利俄斯在塔馬克拉的話,就不知道他會選擇哪邊了。
“或許是聽說你遭到綁架,而要前來這地方。”
“怎麼可能!”
優絲蒂亞用強烈的語氣否定,就像是完全不想聽一樣。
奈迪爾感到十分訝異,優絲蒂亞急忙轉過頭去。
不可能會有這種事,如果他真有為人父的自覺,就不會用那種像是人口販子般的方式把我抓走,更不可能十六年間對我不聞不問。
那種男人不配稱為家人,想到他是父親,內心就無法平靜下來。
就算這樣說服自己,眼前的奈迪爾還是告訴了她無法逃避的現實。
奈迪爾憎恨著身為克利俄斯女兒的優絲蒂亞,而克利俄斯是為了讓這個國家誕生擁有自己血緣的國王,才把優絲蒂亞送來這裏的。
隻要她不是克利俄斯的女兒,這些災難都不會降臨。
“也是……馬裏德街上還充滿迎娶新娘的氣氛,總督府可能還沒接到正確的情報。”
奈迪爾被優絲蒂亞的氣勢稍稍嚇到,小聲地說道。
在紅沙沙漠綁架優絲蒂亞的時候,奈迪爾有跟護衛隊長說,要他轉達“如果想要回公主,就必須釋放那些被關在馬裏德總督府的同伴”。
由反抗軍直接發表聲明,總督府也未必會采信。
所以就算要花上些時間,讓護衛隊長親自傳達還是確實多了,這樣一來可能跟奈迪爾所說的一樣,總督府還沒接到情報的可能性很高。
也就是說,護衛隊長八成是向阿卡迪奧斯或塔馬克拉前進吧。
如果是前往馬裏德,那以天數來說早該抵達了,總督府不可能不知道這件事,當然行程也有延誤的可能。
優絲蒂亞透過長袍抓著底下的項鏈,奈迪爾要是發現這條項鏈的價值,可能早就當作綁架的證據送去總督府了。
“你剛才是到馬裏德的街上嗎?”
“嗯,我剛回來。”
“都沒人認出你嗎?”
姑且不論人民是否知道奈迪爾現在是以反抗軍的身分在行動,奈迪爾說他直到十二歲都被關在王宮裏,那麼他現在的樣子說不定有人還認得出來。
“沒有,而且走在路上還遮著臉反而會令人起疑。”
沒錯,遮臉走路反倒會招致異樣的眼光,在沙漠裏為了擋風沙而遮臉很稀鬆平常,但到了街上就顯得格格不入。
這時優絲蒂亞注意到纏在他頭上的頭巾,頭巾的影子蓋住了額頭到鼻粱,讓他的特征——紅色瞳眸變得比較沒那麼明顯,這除了給人的印象會比較薄弱以外,外表看起來也很自然,比起在街上遮臉那般顯眼,這樣自然多了。
原來如此,他是用這種方法隱藏臉,應該說是隱藏眼睛啊。
“那普堤斯王室的人,多半都是紅色眼睛嗎?”
莉潔菈也有著一樣顏色的瞳孔,像紅玉一樣清澈的深紅色眼睛。
那普堤斯王室在布蘭納占領這個國家之前,據說多有近親通婚。不知是為了保持王室的純血,還是要提高神秘感,古老的王室都有這個共通的現象。
“流有王室血統的人幾乎都是那樣,但你以為這個城市有多少人有王室血統?有著紅褐、紅黑這類紅色係眼睛的人,可是數也數不完。”
奈迪爾像是完全不感興趣般地說道。
確實直係的隻占少數,但有著王室血統的人應該跟山一樣多。
(但這個人雖然是直係……)
優絲蒂亞突然感到很不可思議。
她從這個名叫奈迪爾的青年身上,完全感覺不到古老家族特有的封閉感。
要是跟本人說,他應該會火冒三丈——不,會受到的打擊想必更大,但這大概是因為他接受了布蘭納人的教育。
現在雖然變成帝政,在原本是從共和製國家發跡的布蘭納,市民的權利意識非常強,因此“基於人民意誌的政治”這種民主主義的意識滲透了整個國家,不過這是以奴隸製度為根本,繳納一定以上的稅金才能享有的民主主義。
“克利俄斯要親自來馬裏德的話,很可能已經決定要怎麼回答我們了。”
奈迪爾像在自言自語般地說道,這句話讓優絲蒂亞心髒猛烈跳動。
父親將要來到馬裏德,帶著要給反抗軍的回答。
他當真會為了我釋放反抗軍的重角嗎?
如果他拒絕了——那狀況就真的無法挽回了。
但要是他接受了要求,為了不值得一提的女兒付出代價,肯定事後會大發雷霆。如此一來她更不可能獲得自由。
光是用想的,恐怖跟不安就充滿胸口。
“……那、那個……”
田心緒紊亂的優絲蒂亞,抱著想找人依靠的心情開門說道。
無論如何,她都想從克利俄斯的掌握中逃開,這種想法讓她十分拚命。
那個人隻為了想讓流有自己血液的王子誕生,就把她從阿卡迪奧斯帶出來,完全不在乎女兒的感受;也沒有想過對方有顆會受傷的心。
“我、我想跟你訂下契約。”
“契約?”
奈迪爾麵露驚訝地重複了一次,優絲蒂亞深吸一口氣。
對方確實不是那麼好對付。
但這個人比起父親騎馬容易溝通多了,他至少知道人心是會受傷的;就算對方是敵人,依然有心和生命。
“嗯,我在當人質的期間絕對不會逃跑,我希望你能在跟總督府交涉完之後,表明已經殺了我。”
“什麼?”
“如果這會玷汙你們的名譽。那可以當作在運送過程中我出意外死了也沒關係。總之不管以什麼樣的方式,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交給總督府。”
奈迪爾花了一些時間努力想理解優絲蒂亞的意圖。
但最後他放棄了,單刀直入地問道。
“為什麼要這麼做?”
“因為我並不想成為那普堤斯的王圮。”
奈迪爾皺起了眉頭。
“你在說什麼小孩子的任性話。”
糟了!帶有怒氣的聲音讓優絲蒂亞臉色發青。
身為王族,政治聯姻是很稀鬆平常的事,用這種理由來拒絕結婚是不被允許的。
而且如果是在阿卡迪奧斯就提出抗議那還好,在進到那普堤斯以後,又用這種像詐欺的手段打商量,責任感很強的奈迪爾不可能會接受。
“你是一國的公主吧?你真認為可以做出如此不負責任的行為?”
粗暴的聲音讓優絲蒂亞悔恨自己的失言。
奈迪爾像是失去興趣般地歎了一口氣。
“……是有其他喜歡的男人嗎?”
“咦?”
出乎意料的問題,使優絲蒂亞愣住了。
仔細想想,如果有戀人或喜歡的男性,她現在的心情應該會更悲痛。
但不知該說是幸還是不幸,她兩邊都沒有,都已經十六歲了,這實在有些令人難為情。
不知是怎麼看待優絲蒂亞的沉默,奈迪爾突然脫口說道。
“是他們硬逼你來的對吧。”
這點完全正確,所以優絲蒂亞馬上有了反應,大聲叫道。
“我求求你!我想回到阿卡迪奧斯!我、我很清楚以我們兩個的關係來說,實在不好拜托你這種事……”
一時衝動而開始述說,但聲音逐漸越來越小。
——我不該說出來的。
她說出口以後馬上就後悔了。對方綁架了自己,自己卻還這樣強人所難;更何況對方還把她當作仇人的女兒,非常地恨她——這行為簡直完全沒有自尊心。
這個人確實不像剛開始給人的印象,是個冷漠的人。
但雙方也絕不是可以撒嬌的親密關係。
優絲蒂亞莫名其妙成為綁架的受害者,心中多少也有些憤怒。
就在她說不出口的時候,奈迪爾用含意深遠的眼神看向她。
“很不巧的……”
奈迪爾用平淡的語氣開始說道。
“我對你應盡的義務,隻有讓你平安回到總督府。”
這回答相當有道理,雙方隻要還有一點點自尊心,就不可能會做出共謀的舉動。優絲蒂亞點頭同意後,毅然地抬起頭來。
“我知道了,浪費你的時間真是抱歉。”
奈迪爾聽到這句話以後,露出痛苦的表情。
做出了那麼愚蠢的要求,優絲蒂亞原以為他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沒想到隔天傍晚,奈迪爾拿著紅磚色的頭紗進到房裏。
“我們要出門,把這個戴上。”
“咦?”
“就算街上布蘭納人變多了,你的金發在馬裏德還是太顯眼。更何況那普堤斯的男人跟布蘭納的女人走在一起實在太過可疑,要是我們性別顛倒可能就不會了。”
確實男的是布蘭納人,女的是那普堤斯人的話,應該會想說是在當地相遇的戀人或是愛人;但在顛倒的情況下,無法想像兩人是什麼關係。
“……那,我們是要去哪裏。”
“去願意收留你的商隊那裏,他們預定今晚抵達馬裏德。”
抓住奈迪爾拋來的頭紗,優絲蒂亞愣住了。
“怎、怎麼回事?”
“你不是說了嗎?說你想回到阿卡迪奧斯。”
“咦?可、可是昨天……”
“我的想法有了改變。”
“什麼?”
奈迪爾對拿著頭紗呆站在原地的優絲蒂亞說道。
“仔細想想,你如果成為那普堤斯王妃,並不是反布蘭納的我們所樂見的事情。”
優絲蒂亞雖然能夠理解,但不表示能夠接受。
首先,優絲蒂亞一回到王宮。就會誕生布蘭納人王妃這件事,他不是早就心知肚明了嗎?而且就算不將她交給總督府,那麼早就把人放走,他們在交涉的時候不是會遇上困難嗎?
“可、可是……”
優絲蒂亞本來試著追問,但她又閉上了嘴。
一定有什麼理由,可是就算問了奈迪爾也不可能說出來。
況且“願意收留你的商隊”這句話本身就存疑,她考慮到自己的立場,認為不可能有那麼好的事情。
(是打算把我帶去哪裏呢?)
優絲蒂亞小心翼翼地觀察奈迪爾。
他默默地重纏頭巾,身上已經穿著分成上衣跟褲子的兩件式服裝,再穿上那種東西,就好像他才是穿越沙漠而來的東方商人。
從表情無法推測出他的意圖,不過要是他這麼做,剛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逃跑,沒錯,要出去到外麵,現在不正是絕佳的機會嗎?
“你在做什麼,要走了喔。”
“啊,好、好的。”
優絲蒂亞急忙披上頭紗,蓋住她那頭閃耀的金發。
從莉潔菈的宅邸到街上,再度乘坐有布幔的馬車。
優絲蒂亞心想:這麼做大概是不想讓我記住路吧,但如果沒有要把我交給總督府,應該沒必要隱藏地點才對……他果然是在算計著什麼嗎?
乘坐馬車的時間沒有很久,或許兩邊是徒步就可到達的距離。
但考慮到周圍的安靜程度,那棟宅邸的地點不太可能位於市街中心,推測應該是離市集兩、三條街遠的靜謐地點吧?
夕陽已經開始西下,但主要的幹道上還是人來人往。
比起陽光直射的中午,黃昏的時候比較適合活動,沙漠氣候因為沒有濕氣,隻要太陽下山後周圍會傳來涼意。
優絲蒂亞跟著奈迪爾走在街上。
她想說光明正大地逃跑一定會被追上;況且在沒有目的地的情況下,這麼做太有勇無謀了,所以她打算先觀察奈迪爾的動向及街上的樣子。
母親河那普沿岸街道,林立著各種小販。
據說貫穿王都馬裏德中心的那普河,支流遠至紅沙沙漠的西方邊緣。
走在街上看到的幾乎都是小麥色肌膚的那普堤斯人,但也經常能夠看見白色肌膚的布蘭納人;偶爾還能看到淡褐色肌膚的東方人,他們幾乎都是穿越紅沙沙漠而來的商人。
先不論是真是假,奈迪爾說願意收留優絲蒂亞的,大概就是這種東方的商隊。
他們要回到祖國時,會先穿過紅沙沙漠前往塔馬克拉,隻要習慣旅行的他們願意讓優絲蒂亞加入就很安全了。抵達塔馬克拉之後,接下來隻剩下坐船,所以一定有辦法的。
奈迪爾突然停下了腳步。
“從這邊直走就能到達王宮。”
他雖然這樣說,但手指卻指向河川而不是道路,優絲蒂亞凝視著遠處朦朧的沙色建築的影子。
“咦、咦,該不會是蓋在河裏吧……”
奈迪爾點點頭,指向前方的那普河。
“隻要用那座水門跟在王宮另一頭的水門來調節水量,就能用人工來讓水位下降,做出廣大的沙洲。”
前方確實能看見類似水門的東西。
雖然沒辦法知道水門另一邊的水位,可是想必不是很低。
“擋住的水是都流向哪裏呢?”
“有兩個支流,一條繞過另一個水門回到河道裏;另一條應該是流向市內的循環人工水道。”
“人工水道?”
說實話優絲蒂亞非常驚訝,他們還在過著倚賴巫師的生活,實在讓人無法想像居然有這種技術。
“是用布蘭納傳來的技術建造的。”
奈迪爾突然說出答案,優絲蒂亞嚇了一跳,想說他是不是會讀心術。
“多虧這個技術,這一帶再也沒有淹水,在人工水道完成之前,過去都隻靠那一條迂回水道,幾乎隻要一到雨季就會淹水。”
聽完奈迪爾的說明,優絲蒂亞看向那普河。
這是條很寬的河,硬是要把這種河流的水擋起來,在水門前水位肯定會一口氣高漲,就算做了一條小小的迂回水道,也沒辦法防止水患。
“明明了解這件事,卻不把水門拆除,王宮要負很大的責任。”
這句話微妙地話中帶刺,優絲蒂亞驚訝地抬起頭。
奈迪爾雙手插在胸前看著水麵,表情有些險惡。
優絲蒂亞感覺像是看到不該看的東西,而感到有些害怕。
“不過到底要怎麼出入?就算有調節水量,我想中間部分應該還是很深吧?”
“岸邊有設置橋墩。”
“咦,所以是利用橋之類的東西嗎?”
奈迪爾聽到優絲蒂亞的回答點了點頭。
“王宮的正門設置著橋身,隻在有必要的時候會對得到許可的人放下吊橋。”
“如果要搬運巨大的東西時怎麼辦呢?”
“從岸邊開船過去,王宮那邊有停泊處,專門用來停這種船。雖然這很沒效率,但在護衛上來說很有效果。”
奈迪爾用嘲諷的語氣說道。
這座王宮的戒備相當森嚴,而且居然棄住在河岸兩旁的人民安危於不顧,也要完成這種大規模工程,實在令人啞口無言。
加上萬一上遊的水門損壞,大水有可能會把王宮淹沒。
不隻住在上遊的人,連住在裏麵的人都有危險。
“為什麼要做這麼危險的事情……”
優絲蒂亞脫口而出的話語,連她自己都心驚膽顫。她怕說出像是批判的話,會造成在這座王宮裏出生成長的奈迪爾心裏不愉快。
奈迪爾卻輕輕地點頭。
“我也這麼想,就算是為了把神話予以具現,這還是太危險。”
“神話?”
“據說這個國家。是從那普河的女神產下既是兒子又是丈夫的男神——這對夫妻神的傳說開始的,那正是這個國家的起源,也是那普河之所以會有‘母親河’之稱的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