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蓮剛做完忍者訓練回來,腳步突然一頓,她是不是忘記了什麼,聽到和室內傳來的和歌聲,她才恍然大悟,連忙停住腳步,偷偷摸摸的想要溜走。
和歌驟停,獨有弦音低蕩,衣料摩擦的聲音輕響,不多時有模糊的身影款款走至簾下和室昏暗裏飄出句輕淡的話來:“華蓮,你這是什麼樣子,想要失禮到什麼時候?平日教導你的那些禮儀呢?還不快換過衣服來練習。”
華蓮鞠身道:“是。”
再度出來時,華蓮已經換上一身花色的和服,淺色的木屐踏在地上篤篤作響。一頭黑發鬆鬆的綰起,她垂著長長的羽睫,踏著小碎步走來,走到階梯時,她頓了頓,抽出腰後別的小絹扇,掩著半臉慢慢踱上步階。
秋姬看了看,說道:“踏步的幅度再小一點。”
華蓮依言而行,秋姬點了點頭,說道:“女子的行走姿態,最是優雅恰宜處,便當如春之漣漪夏風微,風花正好。”話音落下,華蓮的小木屐磕在了竹簾外。隔著道半垂的竹簾,秋姬十二單和服層疊的裙擺綣成花朵,煞是美麗。
華蓮站定,憑著記憶中學得的禮儀,雙手摁在身前稍稍一躬,情態已經同先前的活潑判若兩人,小小的孩子,無限柔婉地與那身影請安:“老師,學生失禮了,真是抱歉。”雖身形尚幼,一顰一笑,已初露日後傾國的風采。
“很好,應是如此。”頓了頓,竹簾後的人緩步轉身,道:“回到內室,我們繼續三味線的課程吧。”華蓮應了聲,仍款款地跟著進去。
紅木的琴杆,蒙貓皮的四方形琴箱,粗細不一的三根絲弦。是秋姬帶來的,價格不菲的三味線。
鼬學習三味線的時間並不長,倒不是不喜歡三味線的音色,而是因為學習時要求正座,她平日最不喜跪坐,以前美琴都依了她,可秋姬卻沒這麼好說話,姿勢不對,別想彈奏。故華蓮學了月餘統共才會五首曲目。這還是她天資聰穎的結果。
尋了銀杏葉型的象牙撥子,華蓮撥了幾下試試音色,才終於彈奏起了昨日新學的曲子。三味線的弦音重起。
雕花籠青絲重故人依偎柳夢中
語凝噎
淚入煙波幾萬重刀鋒芒
劍影寒飄搖江湖惹情傷蕭聲斷
誰憐伊人獨梳妝
長歌狂
風雲幻紅塵滾滾人聚散
霜鬢滿重回來時路已難
短短的曲調反複的出現,拖曳出迤邐的悲傷。
三味線音色渾厚本就十分適合演繹哀傷悠揚的情緒,此刻用它彈奏的樂曲,更傳達出種壓抑的傷痛。
涼風清齋,三兩櫻片旋落,竹簾蕩起,室內倏然清明一片。有橘色和服的女子正襟危坐,青絲工整的盤在腦後,目光冷淡,妝容華麗,不威自怒。
秋姬點了點頭,道:“技巧雖不足,曲中情致倒掌握的很好,你這個年歲,竟能彈出這樣的曲子,很是不錯了。”
華蓮鬆了一口氣,秋姬又道:“今日先不談了,我看過你的書藝,柔美有餘,筋骨卻不足,正巧你要做忍者訓練,就每日懸臂書寫一個時辰吧!”
華蓮暗暗叫苦,卻不敢反對,隻得應下了。
師徒二人一教一學,此處自成一片小天地,教學的地方是新建成的供秋姬居住的別苑,院子從外麵引了溪流進來,白石堆岸,綠竹輕搖,雪白的窗紙上微微浸染出竹葉的綠色,那些因風而生的零亂影子,看起來好像一副天然的圖畫。
靜謐安逸,歲月靜好。
要是能一直這麼下去就好了。華蓮想。
說實話,最近不光家裏,整個族裏的氣氛都很不對勁,讓華蓮隱隱有不安的感覺,卻苦於無人訴說,哥哥最近也忙了許多,還有止水哥哥,上次見他的時候,憔悴了很多,不知道他最近怎麼樣了,上次去他家裏也沒見到他,聽說他搬出去跟那個寡婦一起住了。而且,好像今天,就是他們的婚禮。
華蓮咬了咬牙,對秋姬道:“老師,學生有一親友今日納得佳婦,不知今日可否暫停課程,讓學生前去一覽。”
秋姬掃了她一眼,道:“哦?真是這樣,我倒是沒有聽說宇智波家最近有什麼婚事,難不成是族外的?”
“是,是......”華蓮有些說不出話來。
秋姬又看了看她,道“今日的課程,明日加倍補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