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噗”的一聲將嘴裏的茶吐出來,接著轉頭看著坐在自己旁邊的林弘熙,震驚的道:“你說什麼?你知不知道‘以身相許’這個詞是什麼意思?”
林弘熙道:“自然知道,就是我娶你或你嫁給我。”說著看到王檀臉上的表情,又繼續笑著道:“檀姐姐,你是不是開心得說不出話來了?早知道檀姐姐會這麼開心,我應該早點來跟姐姐說的,不過前幾日我打聽道檀姐姐去了威北侯府,所以才沒來。”
王檀簡直都要說不出話來了,她的表情看起來像高興嗎?
王檀將手中的茶碗放下來,然後伸手像給狗順毛一樣摸了摸他的腦袋,用一種對待小孩子的語氣對他道:“小弟弟,你今年才八歲,說談婚論嫁之事還太早了。像你這個年紀呢,是應該跟你年紀相仿的人一起好好享受童年樂趣的。對了,你現在習字了吧,或者你現在應該跟著先生好好念書,以後考功名光宗耀祖。”
林弘熙伸手握住她的手,笑嘻嘻的道:“我可不是鬧著玩的,我是真心喜歡檀姐姐,準備以後娶檀姐姐呢。”
王檀道:“看吧,嬉皮笑臉的,看著態度就不認真,還說不是鬧著玩的。”
林弘熙臉上的表情立刻一變,作認真狀,將上麵的話重新說了一邊:“我喜歡檀姐姐,我以後要娶檀姐姐。”
王檀道:“那好,那你說你喜歡我什麼?”
林弘熙道:“檀姐姐長得漂亮,還會照顧人。”
王檀道:“你看,你擇偶的標準就不對了。你家丫鬟裏肯定也有漂亮且還很會照顧你的,你難道還要將你家丫鬟也娶進門?”
林弘熙被王檀說的語塞,轉頭一想覺得她的話說的似乎有點道理,但又感覺哪裏不對,於是頭仰四十五度角,手指點著下巴,思考著她的話來。
王檀成功的將他說得腦袋混亂,非常滿意的從石凳上站起來準備離開。但還沒等她邁開步子,林弘熙突然眼睛一亮,然後拉住她的衣服道:“檀姐姐說的不對,丫鬟是下人,我怎噩夢可以娶她們。”
王檀便又轉過頭來對他道:“用身份來衡量的喜歡,那就表示不是真的喜歡。”說完就要去拉開他的手。
林弘熙卻拉住她的衣服不放開,道:“檀姐姐根本是故意曲解我的話,總之我不管,我就是喜歡檀姐姐。”
浩哥兒到涼亭處來找王檀時,看到的便是林弘熙拉著王檀的衣服不放手的場景。林家伯母跟蔣氏雖然是好友,但林弘熙在京裏是出了名的性子脫跳好惹是生非,他是不願意讓妹妹跟他走得太近的,但偏偏他今日一整天都喜歡纏著檀姐兒。
而此時他見到的場景,明顯是檀姐兒不想與他玩在一塊,而他卻非纏著檀姐兒。浩哥兒自然要幫妹妹解圍的,便上去拉開林弘熙的手,然後對王檀道:“檀姐兒,母親找你有事,你快去吧。”
王檀自然知道浩哥兒是來幫自己的,連忙道:“是,我這就去。”說完轉身就走開。
林弘熙見王檀走,叫了一聲“檀姐姐”,然後也要跟著去。浩哥兒卻連忙攔住他道:“林四少爺,聽說你踢球很厲害,正好我想找人一起踢,不如我們到外院去比一場?”
林弘熙眼看著王檀越走越遠,最後轉個彎不見了,接著又聽到浩哥兒說踢球的事,轉頭一想覺得討好檀姐姐的兄弟也是很重要的,便也不急著去追王檀了,便對浩哥兒道:“好!”
###
六月的京城喜事多,不是這家有添璋弄瓦之喜,就是那家嫁女娶媳。
這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一樁要數繼遠侯府世子周世瑛娶親這件婚事了。這津津樂道之處不在於女方嫁妝豐厚,也不在於女方年紀比男方還大三歲,更不在於女方是繼遠侯夫人白氏的侄女,而在於繼遠侯府將這樁婚事直接變成了悲劇----新郎離家出走,新娘進了廟堂。
事情經過是這樣的,原本一對新人被送到了中堂去拜堂。結果也不知那天是風大還是怎麼的,天地還沒拜完,新娘的蓋頭突然從頭上掉了下來。
這一掉就不得了,這個穿著嫁衣從白家迎回來的新娘,居然不是原來與繼遠侯世子周世瑛定親的白大小姐,而是白家庶出的三小姐。觀禮的人是周白兩家的親友,大部分都是認得白家大小姐的,看到此景後,先是震驚,後是嘩然,接著立刻腦補出這n種“姐妹易嫁”的原因。有認為庶妹看上姐姐的好親事,所以設計了這一出的;有認為是姐姐不想嫁入繼遠侯府,所以讓庶妹替嫁;當然,更多的人是覺得繼遠侯夫人白氏欺壓繼子,故意將嫡出的侄女換成庶出的侄女。
本來嘛,周世瑛與白大小姐的婚事是白氏一力促成的。白大小姐是白氏堂兄白大老爺之女,白大老爺曾經官至尚書,但可惜十年前就已經亡故。白氏說得好聽是尚書之女,說得不好聽就是沒有父母倚仗的孤女。讓堂堂侯府世子娶這樣一個夫人,本就已經十分委屈了。結果現在白氏變本加厲,竟將新娘換成了身份更低的白家庶女。然後眾人看周世瑛的眼神就多了幾分同情,看白氏的眼神就多了譴責之意。
而一開始放佛被這姐妹易嫁之事震驚呆了的周世瑛,此時仿佛終於反應了過來,用一種痛心疾首,滿含委屈的眼神看著白氏,問道:“您為什麼要這樣做?”
白氏自然辯駁道不是她做的,辯駁到最後順便反咬周世瑛一口,說這根本就是他自演自導的一場戲,因為他不滿這門她幫他定下的親事。
然後周世瑛又說這簡直是笑話,你白家的門戶是開著的,能讓他隨便進去內院換掉新娘。就算他能進去換了,難道你覺得白大小姐是蠢的,會聽他的話故意壞掉自己的好親事。
這群眾中本來已經有人相信這是周世瑛的手筆了,聽過他的話之後,又覺得好像也是。畢竟以白大小姐現在的身份,能嫁給侯府世子已經是天上掉餡餅似的好親事了,毀了這一樁可沒下一樁等她,她不至於會自毀長城。
然後繼母繼子掐架似的的爭來爭去,最後就變成了一段難解的官司。繼遠侯被吵得腦瓜疼,最後拍板道:“你們說的都不算,將白大小姐請過來問清楚是怎麼回事。”
白家離繼遠侯府不遠,不過兩刻鍾的時間就將白大小姐請過來了。在這兩刻鍾的時間,繼遠侯順便將屋裏的賓客請了出去,隻留了周白兩家的人。“姐妹易嫁”怎麼說都是一件醜事,沒得還讓外人在這裏繼續聽笑話。
白大小姐來的時候一直在掉金豆子,等到問話時卻一直搖頭什麼都不不願意說,最後還是她的丫鬟代答話的,說昨天晚上是白二夫人來找過白大小姐,讓她將親事“讓”給妹妹。
然後看起來真相大白了,周世瑛當時就用一種包含失望,心痛、委屈,傷心,難過等各種神色的眼神看著白氏,然後道:“太太,我知道您一直怕我擋了弟弟的路。您放心,以後家中的一切都會是弟弟的,我有手有腳,會自己去建功立業。隻求您不要再鬧得家中不寧,令父親煩心。”說著又向繼遠侯跪下磕了三個頭,道:“孩兒不孝!”說完站起來頭也不回的走掉了。
屋裏的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這又是一出什麼戲?繼子被繼母壓迫得遠走天涯?果然是比戲台上的戲還要精彩。屋裏繼遠侯的一個堂嫂,平時與白氏不大和睦,此刻更是開口道:“瑛哥兒,這錯的又不是你,要走也不是你走。”可惜她話說完的時候,周世瑛已經跨出大門走遠了,對她的話並未有回應。
繼遠侯當然有派人去追,但結果周世瑛好似早料到今日會離家出走似的,外麵馬匹準備好了,包袱準備好了,刀劍也準備好了,他的一個貼身小廝拿著這些東西正在外麵等著。等周世瑛一出來,主仆兩人騎上馬走了,後麵追的人沒追上。
別以為周世瑛走了這事情就算完了,裏麵還有更精彩的。
一直哭得滔滔不絕卻不開口說話的白大小姐在周世瑛走後,突然走到白氏前麵跪下,然後用一種楚楚可憐的語氣對白氏說:“姑母,我知道我福薄,無緣嫁入高門,這一生我隻求能青燈古佛,長伴佛祖。但從昨日抬過來的嫁妝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我求姑母能讓我帶走。”
說到這裏,就不得不重提一下白家幾房的關係了。
白大小姐的父親白大老爺說是白二老爺和白氏的堂兄,其實三人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當年白家的老太爺兼祧兩房,大房夫人生了白大老爺,二房夫人生了白二老爺和白氏。白大老爺讀書厲害,十八歲就考中了探花,官途又一路高升。後麵白二老爺也考中了進士,白大老爺對這個弟弟還是很照顧,授官時各種為他奔走。白大老爺夫婦原本生了一雙兒女,可惜長子與他們一同出事亡故了,最後隻留了一個小女兒。白二老爺後將白大小姐接回自己家中撫養,不過白二老爺接收白大小姐時,卻是順帶還接收了大房的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