蕖華院裏。
王楨拔了頭上的簪子挑了挑紅燭上的燈芯,原本低矮的焰火立刻高高的躥起來,將整個屋子照得都亮了幾分。燈芯中偶爾發出啪啪聲,在這寂靜無聲的夜晚,顯得格外的清晰。
秦麽麽掀了簾子從外麵走了進來。王楨將簪子插回發髻中,走到榻上坐下,然後才問道:“麽麽,打聽清楚了?”
秦麽麽站到王楨的旁邊,點點頭道:“是,打聽清楚了。我還親自去東昌伯府問過了太夫人,這外麵傳的消息怕是真的。”
王楨點點頭,然後端起小幾上的茶碗抿了一口茶,接著便將茶碗握在手中,拇指摩挲著碗身上的牡丹紋,麵上沉思,讓人看不出她在想些什麼。
秦麽麽看了,心中歎了口氣,然後問道:“姐兒,你真的想清楚要這麼做了?”
王楨隻輕輕“嗯”了一聲算作回答,但接著卻沒有再說話。
秦麽麽見她正在想事情,便也沒有再打擾她,悄悄的從屋中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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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宮中傳出來的消息多麼令人震驚,但新年還是要照樣的過。
年初二是拜舅舅家的日子,裴氏和蔣氏的娘家都在京城,年初二自然要回娘家的。原氏的娘家則遠在金陵,今日則留在府中。
蔣氏早早的就備好了今日回娘家的禮,一模一樣的禮備了兩份,另一份則是給王楨和涵哥兒帶去東昌伯府的。
都說為母則強,從前蔣氏都是我行我素,並不怎麼在意外人的看法,但自從王楹被唐縉壞了名聲之後,蔣氏仿佛是一夜之間長進,行事漸漸周全起來,為的就是不想因為自己名聲不好再帶累女兒。如今的蔣氏雖然對王楨和涵哥兒仍然是不親近,但至少已經知道要去維護那點麵子情,她若再給王檀王楹和泓哥兒浩哥兒置辦點什麼東西,必定也會會王楨和涵哥兒也置一份。麵上對王老夫人也是越加恭順,早晚請安一日不落,連王老夫人現在都挑不出她什麼錯來。
在王檀看來,蔣氏其實並不笨,從前隻是因為一直被人寵著,自己不用多思多想,所以腦子有些生鏽而已。如今一轉起腦筋來,她至少知道給王楨和涵哥兒送東西的時間,要找那種人多能被人看到的時候。
到了年初二早上,吃過早飯之後,王檀王楹和泓哥兒浩哥兒便與蔣氏坐了馬車一起去了威北侯府,而王楨和涵哥兒去的則是東昌伯府。王清因為有事,則沒有一起去。
她們到的時候,薑氏已經在垂花門前等著她們了。等她們從馬車上下來,連忙笑著迎上來道:“妹妹來啦,快些進去吧,娘已經在等著你們了。”
蔣氏因為王楹和蔣霈的事,現在仍還有些別扭。但如今薑氏表現親熱自然,好似什麼也沒有發生一樣,蔣氏也不想自己顯得太小氣,便也笑著喊了一句:“二嫂。”
一行人一路去了素安堂,剛剛進了院子,便聽到屋裏有笑聲和說話聲傳出來。
蔣氏有些奇怪,問薑氏道:“裏麵是誰來了?”
薑氏笑著回答道:“是霏姐兒帶了幾個孩子一起來了。”
薑氏所稱的霏姐兒是蔣大老爺蔣玉榮的嫡女蔣霏。蔣大老爺自小身體不好,長大後娶妻吳氏,僅生有一個嫡女蔣霏。
蔣大老爺與將二老爺年歲隔的大,蔣霏與她下麵的堂弟堂妹的年紀相差也大,她於十一年前嫁給當時的舉子袁兆。入門兩年後,袁兆高中傳臚。後在翰林院做了三年的翰林學士,之後尋求外放,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南陽知府。
袁家家底並不單薄,在袁兆考中功名之前,袁家是茶商,壟斷了江南的茶葉生意。若非如此,當年的威北侯也不會在他考中功名之前就將府中的嫡長女下嫁。
蔣氏有些奇道:“她是什麼時候回京的,怎麼沒聽說她回來了。姑爺呢,也跟她一起回來了嗎?”
薑氏道:“她是臘月二十七才到京城的,因為回來的晚,所以就沒有聲張,我也是在除夕那天才聽到她回來的消息。姑爺也回京了,隻是今日他去見他的老師去了,便沒跟霏姐兒一起來。”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走進房間,外間站著的丫鬟紛紛給她們行禮,薑氏微微點了點頭,然後與蔣氏等人一起進了內室。
王檀和王楹跟在蔣氏的後麵,一走進去便看到一個梳元寶髻,戴赤金觀音分心,穿寶石青牡丹團花褙子的貴婦在小楊氏下首的位置上站起來。那貴婦看起來已是二十七八的年紀,麵容光潔,臉上帶笑,看起來很是端莊慈祥。這便是蔣霏了。
蔣霏的對麵坐了蔣大夫人吳氏,蔣霏的下首還坐了一個年紀十五六歲的少女。那少女穿了一身玫瑰紅織金纏枝紋褙子,梳隨雲髻,頭插金釵步搖。豐肌弱骨,蛾眉皓齒,是絕色之姿。少女再往下的椅子上還坐了三個孩子,兩男一女,最大是女孩子,與王檀一般大小,其餘的兩個男孩,一個在七八歲左右,另一個大概五六歲。想來這三個應該是蔣霏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