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檀看著一直在用拇指摩挲著茶碗壁上的花紋,抵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玉臻,開口問道:“玉六哥,你是不是有什麼話與我說?”
玉臻仿佛這才反應過神來,放下手中的茶碗,然後問道:“檀妹妹,你……真的要嫁給周二公子?”
他知道賜婚的聖旨是周二公子親自進宮去求的,倘若沒有王家的伯父的同意,周二公子必也不會如此魯莽去求這道賜婚聖旨。而他也知道,王家伯父從來不會勉強檀姐兒,唯一的解釋便是,檀姐兒已經接受了周二公子。
王檀看了玉臻一眼,頓了一會,才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玉臻問道:“為什麼?”比起他來,周二公子不見得就是更好的丈夫人選。倘若是因為他母親,周二公子與其繼母不和是早有傳聞,她嫁進周家,不一定就能比嫁給他過得更加清靜。
王檀自然明白玉臻問出這句話的意思,她直直的與他對視了一會,然後才道:“玉六哥,曾經我是想過嫁給你的,但這隻在玉伯母對我出現不滿之前。”說著頓了頓,繼續道:“女人嫁人最害怕的,從來不是婆婆的故意磋磨,而是丈夫跟她不是一條心。玉六哥,你摸著自己的胸口實話告訴我,倘若我嫁給你,以後我和玉伯母出現矛盾時,你能忍心永遠站在我這一邊嗎?”
玉臻跟周世瑛相比,沒什麼不好,唯一不好的地方在於,彭安侯夫人是玉臻的親生母親,而繼遠侯夫人卻是周世瑛的繼母。
王檀很清楚,玉臻並不是那種愚孝之人,但對疼愛自己從小護著自己長大的母親,卻也是十分孝順的。
而她卻並不是那種可以委曲求全的人,對於婆婆的故意磋磨,她必是會反擊的。嫁給周世瑛,她永遠不用擔心她在和繼遠侯夫人“戰火連綿”時,周世瑛會為難或者不跟她一條心。而嫁給玉臻,哪怕他真心願意護著她,但對彭安侯夫人他同樣狠不下心來。他夾在她和彭安侯夫人中間左右為難,一年兩年他尚且可以受下這個委屈,但五年十年呢?一個男人受的委屈多了,最後感情再深的夫妻,也會漸漸情薄。再倘若她和彭安侯夫人“對戰”時不小心將彭安侯夫人氣病了,難道玉臻不會因此愧疚,一次兩次沒關係,但次數多了,隻怕玉臻也會怪她對婆婆沒有容人之量,會不孝吧。
或許她選丈夫的方式過於理性而功利,但是沒辦法,在現代夫妻感情破裂尚且可以離婚,而在這個女人必須依附男人才能生存的年代,她不想用自己的一輩子去賭一個男人對她的真心能夠堅固到無堅不摧的地步。
玉臻沉默的低下了頭,他並不敢保證,倘若他真的能對母親忍心,就不會有寒雲寺的那一幕了。哪怕他對母親有諸多的不滿,但他終歸是不舍得母親委屈受苦的。
玉臻不由苦笑,父母健在明明是福氣,但沒想到他現在卻輸在了有個親生的母親。
玉臻在歸田居沒坐多久就回來了,事到如今,他實在不知道還能跟王檀說什麼。她與王檀的親事不成不是檀姐兒的錯,相反,反而是他們彭安侯府有錯在先。所以他連怨都沒有資格怨。
他從王家回到彭安侯府,接著便滿身疲憊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彭安侯夫人正在他的院子裏坐著等他,見到他回來,很是不滿的道:“你又去王家了?臻哥兒,王家八小姐已經被賜婚給了繼遠侯世子,你何必還這樣執迷不悟……”
玉臻打斷她道:“母親,你不是想讓我娶應家的大小姐嗎,我答應你,我會娶她,但我希望你有一天不會後悔。”說完便頭也不回的向內室走去。
彭安侯夫人聽到玉臻的話,不由鬆了一口氣,臉上更是漫上的笑意。而此時她好似還沒有注意到,玉臻對她的稱呼已經從“娘”變成了客氣疏離的“母親”。
她跟在玉臻的身後,一邊走一邊道:“你早就該這樣想通了。臻哥兒,這世上沒有人比娘更關心你也更疼愛你,娘不會害你的。”
玉臻在內室的門口回過頭來,對著彭安侯夫人冷冷的道:“母親,我累了,我要休息。”
彭安侯夫人知道他怕還需要一些時間來接受王家八小姐嫁給別人的事實,也不想逼得他太緊,便道:“那你好好休息,娘不吵你。晚上我讓廚房做一些你愛吃的菜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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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時在王家,涵哥兒站在窗戶前,看著外麵華燈照耀的王府,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白術從門口走了進來,駐足看了涵哥兒一眼,然後行禮道:“四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