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1 / 3)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丹棲院裏,白氏給繼遠侯捧了一杯茶,開口慢慢說道:“侯爺,陸家那孩子我是親眼看過的,年輕有為,上進又有出息,他又是壽昌大長公主的嫡孫子,以後前程是必不可少的。瓏姐兒雖說是自小在我身邊養大的,但畢竟是庶出,能尋到這樣的親事,實在已經算是高攀了。”

陸家的那位小公子確實是像她說的這樣年輕有為有出息,隻是唯一有一樣不好的是,這位陸少爺是個斷袖。隻是這畢竟是醜事,公主府瞞得緊,加上陸家少爺自己從不在外麵亂來,都隻在家中跟小廝混在一起,因此外麵並沒有傳出來。

隻是萬事沒有不透風的牆,等到他要說親事,有意結親的人家要打聽他的人品時,便也能打聽出來。一般的人家哪裏肯委屈女兒嫁一個斷袖的夫婿,所以等那位陸家少爺一直磨蹭到了二十歲,陸家也沒替他找到一個合適的親家。

她自然也是知道陸家有問題的。如今珊姐兒要進宮,她怕瓏姐兒會礙著珊姐兒的路,自然恨不得早早將這個庶出打包出去,所以她才極力促成瓏姐兒和陸家少爺這門親事。

陸家少爺雖然是嫡子,但如今也不敢挑刺瓏姐兒不是嫡出了,聲言隻要繼遠侯府願意將女兒嫁進來,無論嫡出庶出,她們皆會風光大娶。

陸家少爺在外麵可挑不出一點毛病,她將那庶出的小賤種嫁進公主府,隻怕連外人都要稱讚她一聲賢惠。至於等那小賤種進門後發現了不對,那也已經是生米煮成熟飯了,那賤種還敢往外說自己的夫君是個斷袖不成。就算她敢,壽昌長公主府的人也有法子讓她不敢說。到時候多少苦水,她也得往自己肚裏咽。

白氏自認為繼遠侯不會知道陸家少爺的毛病,加上繼遠侯從不關心周世瓏這個女兒,對她提出的人家多半是會答應,因此滿眼希冀的看著他。

隻是此時見他確實閉著眼睛,衣服沉思的模樣。白氏又不由生起了幾分忐忑,便又繼續道:“侯爺,瓏姐兒已經十四,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她身份尷尬,可不好說親事。就是陸家,他們原也是有些芥蒂瓏姐兒是庶出的,還是我好說歹說告訴他們瓏姐兒是自小在我身邊長大的,算是半個嫡女,平日也得老爺的寵愛,他們這才勉強應下了。若是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繼遠侯慢慢的睜開眼睛,看了白氏一眼,然後道:“瓏姐兒的親事我心裏有數,你就不要管了。”說完放下手中的茶碗,站起來走了。

白氏連忙“誒”了一聲,跟著站起來追上去,一邊走一邊道:“你不留在正院吃飯了,我讓廚房給你做了你愛吃的菜呢。”

繼遠侯淡淡的道:“不了,我回外院書房。”說完白氏便聽他將自己的小廝雲頂叫了過來,吩咐道:“你去將二少爺請到我外院書房裏來。”吩咐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白氏站在門口,看著繼遠侯遠去的背影,揉著手中的帕子差點咬碎了牙。

這些日子她多少感受到繼遠侯府的變化,若是以前,他到正院是必會留宿的,對她也不像如今這般冷淡。平時她說起周世瑛和桑姨娘的時候,繼遠侯更會氣得炸毛。可最近,繼遠侯對周世瑛的態度越來越平和。雖說父子兩人還是不親近,但也不會一說起他就氣得眼紅耳赤了。他在她院子裏留宿的時候越來越少,雖然他也沒有去其他姨娘的院子裏,但這對她來說實在不是個好現象。

白氏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他是開始嫌棄他人老珠黃了。她不由在心裏想,她是不是應該在正房抬舉兩個丫頭,好將侯爺留在正房,免得其他姨娘先將他籠絡了過去。

當時這個念頭剛生起,很快就被她壓了下去。她年紀不輕了,跟那些十幾歲的漂亮丫鬟哪裏能比,若真的抬舉了她們出來,侯爺的魂還不被她們勾了去。哪個女人願意將自己的男人往別的女人身上推的。

她轉頭又想,侯爺屋裏的幾個姨娘年紀也都大了,年紀最輕的反而是她,侯爺就是要選一個也該選她才是。想到這裏,她又不由稍稍放下心來。

她回了屋子拿著靶鏡照了照臉,鏡子裏麵的那張臉還是風韻猶存,但不可否認的是,眼角的地方已經慢慢長起了細紋。白氏將鏡子扔到桌子上,不由歎了口氣。

而此刻外院書房裏,繼遠侯站在一麵書架前,拿著一本書隨意的翻了翻。

過了沒一會,門外便有腳步聲傳來,繼遠侯轉過頭去,然後便看到周世瑛踏著步子從外麵走了進來,對著他隨便的行了個禮,開口問道:“父親找我?”

他的態度隨便頗有些敷衍,但繼遠侯這次卻不像以前那樣發脾氣。放下手中的書,指了指書房裏擺著的椅子,道:“先坐著說吧。”

等他們坐下後,小廝送了茶上來。繼遠侯看了兒子一眼,道:“這是你最愛喝的君山銀針,是今年他們剛送上來的新茶,你喝喝看。”

周世瑛捧著茶碗,本是正準備喝茶,聞言不由頓了一下,接著將茶碗放了下來,笑著道:“父親,我如今已經變了口味,不愛君山銀針,倒喜歡喝老君眉了。”

繼遠侯聽著眼神黯淡了幾分,卻未說什麼,但接著又道:“你不是最愛吃白糖糕,院裏做了也有,我讓人給你端上來。”說著轉頭對小廝招手準備吩咐他們。

周世瑛看著不由覺得有些可笑。從前小的時候,他在書房裏教他讀書習字,知道他喜歡吃白糖糕,所以書房裏每每都會備上一碟。他怕他吃多了壞了牙,或是吃多了點心便不願意吃飯,所以每次隻允許他吃三塊。隻是很多時候他會經不住他的苦求,最後都會讓他多吃上一兩塊。

隻是這些事想起來都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自從白氏進門不久後,便再也沒有發生過了。這麼久遠的事,難為的是他居然還記得一清二楚。

而如今他這是又做什麼,突然慈心大發,想要關心關心他這個兒子了。隻是現在他已經不稀罕了。

周世瑛笑著開口道:“父親,人的口味總是會變的,我現在也不喜歡吃白糖糕了。”

繼遠侯的表情更加暗淡了幾分。

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個從前他手把手教著讀書習字,將他抗在肩上給他當馬騎,他一哭便忍不住要哄他的兒子,突然已經跟他這麼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