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晚上,天下著滂沱大雨,我們班和其他班的部分同學到物理實驗室去開會了,教室裏隻剩下辛智、張東和我。因為事先得到了通知,除了參加會議的同學,其他同學晚間可以不到校,所以別人都沒來。
我們仨不知道他們開什麼會,張東說:“我去聽聽他們開什麼會,為什麼還背著我們呢?”說著,他就穿雨衣出去了。過了好長時間,他回來對辛智和我說:“他們開的是團會,咱班有幾個人入團,舉行宣誓。楊山介紹咱班那幾個人的事跡,說顧武主要是‘分化瓦解小集團有功’,還說古麗等人要求進步,不怕打擊,幫助老師做了很多工作,等等。這不就是說,她告狀有功嗎?”
麗麗等人打小報告,早就有同學告訴過我們,但顧武的是實出我們的意料。很長時間,我們就很納悶,有一些我們私下裏議論的話也能傳進老師的耳朵裏?現在謎底揭開了,是我們內部出了“叛徒”。對這些人,我們從心底生出了憤恨和厭惡,真想教訓他們一頓,但議論來、議論去,覺得還是保持“我自巋然不動”為好。
我們仨向校外走去。雨下的小了,卻起了風,風裹挾著雨絲,吹得人心裏亂紛紛的,怨天尤人卻又無處發泄的煩亂,攪得我們仨情緒懨懨的,話也懶得說,各自無精打采地回了家。
不久,政治鑒定發到了每個人的手裏。我一看給我的評語立時火冒三丈,卻又無可奈何。楊山給我的鑒定是:“該生社會主義覺悟低,思想落後,拉幫結派,頂撞老師,破壞學校紀律,打擊進步同學,阻撓同學要求上進,抵製新生事物。該生勞動好,學習成績較好。”
這份鑒定可能終生隨檔,是考生的生死狀。你報考的學校完全可以根據考生的政治鑒定,判定是否取消考生的錄取資格。我手拿這樣一份政治鑒定,欲哭無淚。我憤恨的是,如果你鑒定的是事實的話,我也無話可說,可這明明是扣帽子、打棍子,強加於人嘛!我始終認為,我的過錯無非是年輕好動、好交朋友、義氣為重,如此而已,豈有他乎?作為一個集團,哪怕是小集團,都要有目的、綱領、組織、章程等等的吧,我們有什麼?就是幾個朋友好聚在一起談天說地、遊戲玩鬧罷了。說到“社會主義覺悟”,我們幾個十六、七歲的孩子,懂什麼“社會主義”?懂什麼“社會主義覺悟”?課本沒教,你老師沒講,我們還能“生而知之”去?說什麼“頂撞老師”,更是無中生有、無稽之談。任憑你楊山胡說八道、滿嘴胡唚,不但是我,而且包括我們所謂“小集團”的每一個人,都沒有頂撞過你楊山。盡管我們心裏不滿,但從來沒有公開頂撞過你一句。至於譏諷那些你使用過的“小特務”、偽裝進步的“兩麵派”,首要的責任在你楊山。是你使用那些不正當的手段,造成了同學們的分化、矛盾,豈能怪責到我們頭上?說到我的學習還很吝嗇地說我“學習成績較好”,請問,學校裏有幾個學習比我好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