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那天早上我十分悲慘地被人塞進救護車,醒在急診室,睜開眼睛首先看見汪阿姨。
混蛋宏俊,就算是我自己不爭氣爬樓梯暈倒夠丟臉,你不來算了,派你媽來,簡直不給條活路。
顯然我低估了過分溺愛兒子的退休婦女,以為在家折騰在醫院鬧騰已經是她的最大本事,沒想到她竟然可以說服宏俊那個傻子勸我辭職。理由是他就快轉行當刑警收入足夠把我養得白白胖胖,而我如此嬌花如此藥罐子不如直接當家庭煮夫,雙方都舒坦。
用心險惡。
人家男男女女合法夫妻恩恩愛愛都忌諱一方安分宅起與社會脫節,另外一方在外花花世界情人漫天。宏俊已經有不良記錄了,我不一天24小時跟蹤追查隻是沒時間,還妄圖斷我財路?休想。何況他想當刑警——堅決反對。我殺過多少人?算了數學不好不去想,但是跟刑警絕對難解難分的死對頭,必須阻止。
真苦惱,當刑警是宏俊從小的夢想,他一直很努力,當戶籍警都隻有加班沒有休假,我不忍心破壞。夢想人人有,我的不能實現,攪黃他的會不會太缺德。
宏俊不知道我背著他的陰暗事跡,好心勸我。說公司都出人命了,我天天早出晚歸經常加班他不放心。
殺人那個是我,是我啊!整棟辦公樓屬我最安全。可惜這話打死也不能說出來。
“確定是謀殺嗎?現在的女人天天恨不得踩高蹺走路,那細跟我看了都頭暈,爬樓梯摔下去撞斷脖子死了,怎麼就鬧得別人不能工作了?富士康一年死十幾個照樣搶破頭。中國這麼大,你找片沒死過人的地方出來試試?”
宏俊表情十分凝重,定定瞅著我,費了半天才下決心說:“不是意外。原來還不確定,搜查之後發現少了證物。你們公司樓梯沒監控,同事調了案發時間以及前後電梯裏的錄像,想看看你被鎖的時間誰上去過。偏偏那段時間被洗掉了。隻有那段時間,沒了。這不是此地無銀嗎?”
身為第一知情者,外行人案情分析聽不下去,“宏俊你一口氣說這麼多話口渴不,喝點水?”
“別把你的感冒藥推給我,還沒說完。那個通緝犯,前幾天有同事去找他,人不見了。如果僅僅是怕之前的案子被翻出來還好,萬一那女人也是他殺的呢?是他同夥殺的呢?他同夥把他滅口了會不會再找上你?總之不許你再回去工作。不想在家閑著可以,換工作!”
“換、換、換!你怎麼不換!我這行能跳槽嗎?保密協議注定跳槽沒好日子過,除非走遠遠的。我可以出國,技術移民,想走就走,你陪我嗎?你陪我去國外結婚嗎?”
“你想幹什麼!”汪阿姨斷喝一聲飛身撲來一頭把我撞倒在地。人體導彈啊,還是精確製導的,頂到胃了……
“你瘋了!我就俊俊一個兒子,你害我沒孫子就算了,絕後的是他老李家。你還要我兒子跟你出國,太歹毒了你!我上輩子欠你什麼了!”
汪阿姨淚雨滂沱,總算止住了人民警察泄露案情,一個勁哄她。
我按住亂震的太陽穴,揉揉抽痛的胃,揮揮手讓他倆快走,別一個大喊大叫一個哭哭啼啼。身為凶手,我現在比誰都鬧心。
宏俊真是個沒常識的警察,對著我知無不言。這會安撫他媽,仍然不忘給我一個你自己看著辦的霸道眼神。
自以為是,你個什麼都不知道的戶籍警。
我整晚上惡夢連連,萬一宏俊真的當上刑警,我倆這輩子就是沒完沒了的死對頭,以後不能隨便殺人,心理壓力太大。
早上睡過頭,起床汪阿姨正在看超級大聯播的弱智電視劇,廚房裏湯湯水水一滴也沒留下,大米都藏起來了。我餓到頭暈,思路又亂,還被她一雙陰沉惡毒的眼睛看得死死的,想溜回去上班都不行。原本以為主任有把柄在我手裏,有恃無恐,宏俊派他媽請假,我猜到沒有都懶得跟她爭辯。哪想到有人那麼沉不住氣把事情暴光了。
誰做的?
普通同事意外獲悉□□,純粹為了讓討厭的主任出醜而宣揚,是個非常合理卻又相當沒意思的答案。我心底略微有那麼一點懷疑李廣德,一點點,但是不靠譜,那個逃犯知道自己身份被拆穿,應該跑遠了。可是他錢包裏的舊照片還有說法。
那個女人,分明是主任的老婆。
一開始,我完全不明白,以為一切都是意外:主任討厭我,討厭修理工李德廣,所以打發我們瞎忙活。小柔莫名其妙撲過來,麵目猙獰,我頭腦一熱殺了她。天台被鎖門隻是碰巧。
換另外的思路——主任知道李廣德和他老婆認識,也猜到他被授意對小柔不利,事前在十八樓警示了小柔,因此她出現的時候驚慌失措,才嚇到我引發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