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見過上了衙門卻突然撤下的犯人,我也曾見過在金輝門即將問斬的犯人突然被赦免,但是我真的從未見過,沒有經過衙門,就讓我押解到邊疆的囚犯。”一番滔滔長論後,黑臉解差把一葫蘆別在腰間,將包裹背在身後。東方少雙手上銬,雙腳加鐐,一身衣服換成灰穢塵土的囚衣。
黑臉解差似乎並未盡興,繼續大談特談:“還有這位小哥,想來隨行的解差都是兩位,若是隻有一位解差的,大多數出去以後,去到羌州隻有一人到達。”
東方少有些疑惑,“不是一位解差加上一個犯人,隨後是兩個人抵達麼?”
“哈哈,看來你是真不知道。”解差別好腰間的水袋,招呼東方少朝皇城西門走去。
“還望解差大人指點。”
“告訴你也沒什麼,通常隻有一個解差去到羌州,隨後解差會被判罰丟失犯人的罪責,但是如此嚴重的罪行,最後絕大多數都不了了之,那個解差休息一兩個月後就重新做回本行,說不定還有升遷的機會。”
東方少心中一動,拱手道:“多謝大人告知在下。”
解差停住了腳步,這讓路旁的行人好奇的目光投來。他回頭,黝黑的臉滿是肅然的表情,“當然,你不是這種情況,因為我出差前並沒有接到什麼,而且你對此一無所知,所以你在路上還是安安分分好,不然我也不是吃醋的。”
“是,是,大人。”東方少低下頭。
解差扭回頭,拍拍水袋,邁開了步伐。
這是解差的自言自語,聲音小得在紛揚的塵土中消散,近在身旁的東方少都未能捕抓到一絲,“當然,你也是有大人物照應的,哼,從太子府地牢裏還能出來的人,看來也不能小瞧你。”
……
從嵐京往西走,越靠近西麵,路旁的樹木就越加稀少。後來偶爾還能見到一株半死不活的楊樹,旁邊布滿沙塵的灌木一大片。
“這是撫州的邊緣,距離嵐京已經有好幾百裏了吧,估計上千了,再過去一點,就是羌州了,浮國的最邊緣。”解差有意無意的說,似是自語,又像是說給旁邊的東方少聽。
東方少說:“大人,在下能否休息一二,已經有兩個時辰沒有喝水,能夠給在下稍稍解渴。”
解差毫不留情地一腳踢向東方少的小腿,東方少痛哼一聲,半跪倒在地上,心裏卻是一喜,這多半是能夠滿足他的要求了。
“我說東方少,你真是貴人多事,才兩個時辰沒有喝水,你就說渴,我也跟你一樣多時間沒喝過水了,也不見我哼一聲?”黑臉解差瞪著東方少,揪著東方少的頭發,拉起東方少的頭顱,“要知道我上一個去羌州的那家夥,我整天都沒給過水喝,他連一句都不敢跟我哼哼,你小子倒好。”
“還望大人成全。”東方少隻能陪著一張笑臉,但是嘴幹舌燥,腦中混沌一片幾欲昏倒。這是他一路過來的常態,他小時候在浮國南部生活,在嵐京此北方京都還能勉勉強強,但到這種沙漠邊沿,戈壁地帶就完全扛不住了。
“我看你小子有門路,我給你口水喝,至於休息,想都別想。”解差解下腰間水袋,遞給東方少,隨後默默地挺直腰站了起來。東方少捧著水袋,如捧至寶,剛喝一口,便被解差搶走水袋。
“我們繼續走吧,大人。”東方少勉強站起,抬眼看去。解差看到他這舉動,說道:“看到前麵那些土房了吧,那是抷沙村,我們到那裏就可以休整一二,再過去一點,就到羌州了。”
一路過來,東方少總感覺這解差待他不錯,和傳言中的解差根本不同。如今聽此一言,更是證實了心中猜想,但他也沒詫異什麼表露。放眼看去,確實看到下坡遠遠處,密密麻麻的土屋聚在一起,足有二三十座之多。
“那好,東方少,還有一裏左右的路程,快些走。”
來到抷沙村,三根長木架起的一座門牌前,東方少抬起頭,看見最上端橫木中央銘刻著三個難以看清的字。再走幾步,他們就來到了抷沙村的街道上。
說是街道,還不如將其稱之為恰好兩旁房屋中間的間隙。一些零零散散的人坐在牆壁邊沿,粗布鋪平在砂礫地上,貨物擺在粗布上。
街道行人不多,卻因為太過狹窄,人與人間也有些擁擠。腳踩在石板上,不一會鞋子便進了些沙子。
“首先要買些水。”黑臉解差抹了抹臉上的汗,拽著東方少的手銬鐵鏈,朝一家客棧走去。客棧大門上一張“迎客樓”的招牌,往裏望去,斜斜矮矮幾張桌椅擺放,掌櫃半死不活般倚在櫃台旁,手指連算盤都懶得撥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