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竹亭,涼風習習。
明采玉一襲青紗衣,鬆鬆散散地敞著,頭枕在莫羽的大腿上,眯著眼,半夢半醒。
莫羽赤著上身,一手搖著扇子,一手托著腮幫子想事。
“在想什麼?”明采玉懶懶的問。
“想……”莫羽住了口,有些尷尬的看著明采玉,“我說你可別生氣。”
“嗯,你說。”
“我在想個男人。”莫羽眼裏閃著些光,嘻嘻笑道。
“哦?什麼樣的?”語氣不溫不火,淡得出鳥。
莫羽有些失望,隻得繼續道:“其實就是當日在戰場上叫我破鼓救你的那個男人,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自己什麼時候認識一個這麼漂亮的男人……好吧,他沒你漂亮……哎呀!好吧,應該是他沒你帥!”揉著大腿上的淤青,呲著牙,“可是我怎麼又覺得好熟悉呢?”
明采玉嗬嗬笑,抬起手來,從衣襟裏取出那個米色的香囊,從裏麵倒出一隻小瓷瓶,晃了晃:“知道這是什麼不?”
“不知道。”
“這個,就是移情。”
莫羽的臉上僵了僵:“你從哪裏弄來的?”
明采玉笑著慢慢道:“某個小傻子自以為命不長久,巴巴的煉了半個多月的丹又被某個大傻子給砸了,於是就跑來找我,說是要是萬一自己死了,就把這個給那大傻子吃了,叫他永遠也別想起自己。”淡淡的說,臉上透著一抹苦笑。“他不知道,若是那人真的當他是摯愛,多少移情吃下去也是妄然,好在他們現在不需要了。”手一鬆,瓷瓶落地摔了個粉碎,裏麵的藥液在酷熱下隻一會兒功夫便蒸幹,消失。
黑夜,風忽然大起來,他心裏隱隱不安,待看到雨點落下來,心裏便莫名的恐懼起來,不由得苦笑,這算是那次的後遺症麼?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他下意識的背後一涼,有那麼一瞬間,渾身的痛感都蘇醒過來,憶起那日的慘烈。
他以為自己是死定了的,天火燒灼著身體,不光是表皮的痛,是全身都在哀號,而他唯一能做隻是聚最後一絲法力讓自己不要顯出原形……最後的意識全都是那個白癡……
終究抵受不住,法力耗盡,他無奈的化為黑色小狐,遍體鱗傷,隻待下一個天雷降下來便魂飛魄散……而在這時雷聲響了起來,他絕望的閉目受死,可誰知等了半天也沒等到那個痛楚,奇怪,睜開眼,竟見一人撐著地,用身子罩著自己……
方鬱言的聽到雨點聲便往那人房裏奔,那小子自從那次以後,每到風雨夜都會過得痛苦不堪……推門進去,便見他果然一臉蒼白的倚著桌子,連忙上前將他抱在懷裏,把他的頭按在自己胸前,隻因他說聽著心跳聲才能安心……
其實天火打在身上並不是很痛,他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是天星的關係,還是因為自己是凡人的原因,看起來這小家夥受的苦遠不是自己所能想像的。他將黑色的小狐狸抱在懷中緊緊地護著。天雷不斷的降下來,他終於也有些痛得迷糊了,人覺得有些暈,耳邊便聽得一陣梵音響起,不遠處有人在跳舞……
這都什麼時候了居然還跳舞?!他心裏暗罵了一句,然而仔細看,那人舞動著,足不沾地,淩然飛舞,意境卓然,而風雨竟然在他的舞踏中漸漸變小,雷聲漸遠,雲開日見,遍地的血汙化為花雨隨風飛散,屍體則兵解為塵土,點點靈光隨著他的舞姿升上天際,怨氣散盡度入輪回……
方鬱言呆呆的看著那人收了舞姿,緩緩走近,勾了一抹懶散的笑道:“可惜啊,我這千萬年難得舞一回的飛天舞,居然隻有你這麼一個觀眾,劃不來哪~~”
之後,紅天香便到後台抱了不知被什麼藥物弄昏迷的明采玉出來,也不看他們,逕自走了。
他抱著小黑狐回到莫府時,城裏已經開始大亂,都道是妖孽做祟,皓京城不能呆了!
而他實在是累了,懶得動,抱著小狐狸就睡了過去,這一睡也不知睡了多久,醒過來時竟發現懷裏有人,再一看,自己居然抱著個赤條條的大男人……
這個子高挑,四肢修長的年青男子看起來至少也有二十二三歲,單隻用一個美字無法形容他的容貌,而他睜開眼第一句話是:“方鬱言!你又吃小爺豆腐!”
隻這一句話便令他眉開眼笑。
這一年的夏天,龍須花開得分外妖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