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懷璧其罪(2 / 3)

見他遲疑,風驚雷忽然有些惱怒:“幹什麼,你不肯?是不是嫌我睡相不好?”

“不是。你很久以前就說我礙事,要自己一個人睡的。”

“現在天氣冷,兩個人睡比較暖和。”風驚雷轉著眼珠子,話越說越理直氣壯了。

“哦,也是。”子墨點頭笑道:“不過,睡到半夜你又亂掀被子,我可不管。”

“羅嗦,你到底睡不睡?”風驚雷口中嚷嚷,卻一個轉身挪到裏麵,空出一半床鋪給他。

子墨脫了外衣,輕手輕腳上床,隨即衣袖一揮熄了燈火。

黑暗中頓時隻剩兩人輕輕的呼吸,風驚雷豎起耳朵聽著近在耳畔的氣息,貼近之處隻覺得陣陣暖意傳遞過來,一時間心跳如雷,仿佛要從胸膛中跳出來一般。

冷靜冷靜,不就是一起睡嘛,有什麼好緊張的,以前和他也睡過很多次啦。風驚雷在心中默念著,深吸了一口氣,又深吸了一口氣,無奈胸中仍有如萬馬奔騰,根本靜不下來。

他泄氣似地轉身,怎知客棧中的床板老舊不堪,風驚雷一動,立刻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在夜深人靜之時更是刺耳。

風小貓被嚇了一大跳,立刻僵直了身子,幾乎不敢輕舉妄動了。

隔了好一陣,直到手腳都麻得不行了,風驚雷才一點一點地挪動身體,想讓自己換一個舒服一點的睡姿,誰知輕輕一動,床板又是一陣咯吱咯吱的“巨響”,風驚雷暗暗叫苦,卻又怕吵到師父,連動作都要萬分輕柔,萬分小心。

就這樣折騰了一陣之後,原有的睡意早已消弭殆盡,風驚雷終於鬱悶地睜著雙眼,發現自己真的睡不著了。

正自暴自棄時,忽然聽到子墨溫潤的聲音在耳邊輕道:“睡不著麼?”

風驚雷嚇得幾乎要跳起來:“哪,哪有!”

“我看你翻來覆去的……”子墨輕聲問道,“你若睡不慣,要不我過去……”

“你別動,我過去。”風驚雷像下定了決心,呼地坐起來。

子墨正訝異間,他卻跳起來,抱著枕頭一陣風似地飆出去了。

子墨一時間啼笑皆非,想叫住他卻發現風小貓已經跑得沒影兒,看來是去自己房裏了。

這貓兒到底在想什麼呢?之前還好,什麼心思都寫在臉上,現在越來越不懂這家夥腦袋瓜裏裝著啥了。謝子墨搖頭笑笑,想當初從山上帶他下來時,風驚雷還是隻弱弱小小的白毛貓兒,如今已經變成一個會笑會鬧,會賭氣會闖禍的少年。看著他在自己身邊長大,雖說是師徒,卻情同父子。修道人原本不應該對紅塵俗世有所執著,然而風驚雷在的一天,叫他怎麼放得下這無依無靠的少年呢。

“你用情太深,日後難免為情所困。為師幫你算過,在你一生中有三次劫數,都是源於執著,若能堪得破,成仙之日不遠矣。然而情深者不壽,玄雲,你要切記啊。”

師父蘇雲真人的話,如今仍曆曆在目,在師父和師兄弟都遠離紅塵的現在,寂寥的生命,是風驚雷為死水一般的心湖帶來波瀾,看著他的笑容心裏會有難以言喻的喜悅,這份親情叫他如何能舍棄?

修仙之路,看來是遙遙無期了。子墨輕歎一聲闔上眼睛,思緒卻漸漸飄遠:

明日回赤霞,山坳裏那些紅梅該是開得傲雪迎霜了吧,風小貓好似還沒看過赤霞的梅花呢……

所謂命數,總是在最幸福的刹那讓人料不著,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凡間苦難種種,莫不如是。子墨從沒想到這一夜過後,他再也無心去賞赤霞的紅梅,正如他怎麼也沒料到,會在第二日的清晨,失去風驚雷一般。

房間裏空無一人,被褥疊得整整齊齊,桌上的茶水也沒飲過,一切都是井井有條,幹淨整潔的。仿佛從昨夜就沒人來過。子墨幾乎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房間,風驚雷其實還在另一間房裏蒙頭大睡。

然而,事實不是。

昨晚風驚雷要回的確實就是這間房。子墨還記得他匆匆破門而出時,鞋子踢踢嗒嗒的聲音,一路從自己房裏延伸到這邊。

如今人呢?子墨找遍了房中任何一個角落,都不見風驚雷的物件。難道他昨晚沒回來這邊睡?那他到底去了哪裏?

子墨撫著額際,太陽穴處隱隱作痛,內心不由慌亂起來,想的都是些不好的推測。

風驚雷會不會一回來就被人抓走了?難道是縹緲峰的人……不,他們還不至於敢在他眼皮底下擄人。但是,如果是風驚雷自己跑出去呢?變數太大了……

子墨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從何找起。

忽然他心神一動,回房翻開包袱,拿出三枚銅錢。雖然自己的堪輿之術比不上師父和小師弟,但臨急亂投醫,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隻希望從卦象上能發現些微線索,也好尋跡而去。

子墨平心靜氣占了一卦,銅錢滾在桌上,兩兩分開。他一看頓時心裏涼了半截。

——大凶。

蹙著眉頭,子墨一一劃開銅錢,這卦上顯示的方位是……

西南方,難道真是玉鼎山縹緲峰?

子墨心急如焚,猛一拍桌子,木桌登時碎裂垮倒,銅錢飛濺四周,人已經風一般掠出門去了。

縹緲峰上風起雲動,漫天雲氣如翻湧的波濤,幾乎掩去太清宮的金字牌匾。

問劍大會早已結束,太清宮此時大門緊閉。

子墨在大殿前揚聲道:“赤霞門下玄雲求見縹緲峰掌門木槐真人!”

他運氣發聲,聲音清亮如龍吟,悠悠然可傳遍縹緲峰上下。無奈連發三聲,均不見縹緲峰門人出來應門。子墨心中憂急,不由氣運掌心,用力朝門上拍去,這下兩扇巨門間傳出砰然悶響,重達數百斤的木門應聲而開。

這時才聽見門內傳來細碎匆忙的腳步聲,兩個黃裳道童從內殿急急奔出,到了近前怒道:“哪裏來的道士,竟敢硬闖我太清宮。”

“在下道號玄雲,有要事求見貴掌門,請幫忙通傳。”子墨深施一禮道:“方才冒犯之處,還請見諒。”

聽他報上名號,小道童立刻回禮道:“玄雲前輩,我們掌門自問劍大會之後就閉關靜修去了。現在不便見客。”

閉關了?真有這麼巧?子墨不由蹙起眉頭,心中滿是疑惑,當下又問道:“那麼你可知掌門何時出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