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茫茫然,雪無聲的飄落,隻為了完成最後的旅途。
咚咚,這是大奧市最後的鍾聲,是的,是過往最後的響聲。大奧市隻有一個地方有古式的大吊鍾,那就是大奧市的心髒-溪湖之星,這座巨型大廈以及佇立在這座城市已有半百之久,或者該說,這座巨型大廈剛剛才完成不到五年,然而每一年,這個鍾聲總會在溪湖之星中響起,居民們已經習慣了每年此刻的鍾聲。
這是他們翹首以待的鍾聲。伴隨著鍾聲的響起,無數絢麗的煙火飛雲直上,撞散了還在隱約回蕩的鍾聲,打碎了絮絮而下的雪花。
龐遊站在老店員身後,默默地收拾著手頭上的工作。
代表著新世紀的鍾聲,對龐遊毫無影響,窗外喜慶的璀璨煙火表演對他毫無吸引力,直到老店長的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這隻手,很粗糙,也很有力。掌心處散發著驚人的熱量。手掌的熱量觸到龐遊身上才將他喚醒。他實在太認真了,認真到機械化的地步,處理著每天需要做的事情。似乎再也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事情了。
在老店長的眼裏,這種認真顯得如此機械。
龐遊分門別類地將所有的商品擺到櫃子上。純黑的眼眸中不泛光,仿佛被某種東西給抽去了靈魂,兩條黑色的眉毛緊縮在一起,這便利店中的空調帶來的微微暖意幾乎無法讓他高興得起來,蒼白的皮膚說明著,他不是一個喜歡出門的人,至少不是一個常常出遠門的人,一張臉隻是稍微讓人看得順眼些,幾乎沒啥特點。
“今年是新曆1900年,還要麻煩你來陪我這個老頭子,真是不好意思啊。”老店長另一隻手裏抓著一個啤酒罐,一手搭在龐遊身上。
“話說,這是你在我這裏工作第幾年了?”老店員很熟悉龐遊的性格,也許人老就會有這種自言自語的習慣,在相處的時間,龐遊都是寡言少語的態度,除非必要的工作交流,他很少說一些家長裏短的廢話。
“兩年,沒關係的,就算是每年的新曆過不過都無所謂,反正都是我一個人過。”出乎老人意料,龐遊回了一句話。在冷淡的回答,老店長還是感受到一絲哀傷。
這是一家小小的便利店,隨處可見的裝潢,二十四小時營業的熒光燈的暗淡的發出光,此時已經接近午夜。此時車道上來往的車輛也不過隻有寥寥幾輛一晃而過,而冷白的白熾燈無聲的照著黑暗中的一片小地方,幾隻不知死活的飛蛾在白熾燈下飛舞,不知疲倦的碰撞著燈,光隻離它們不過幾毫米,它們不知道一旦觸碰到光時,就是他們死亡的時候。正因為有了一層壁障,所以它們才能肆無忌憚的活著。
比起輝煌的市中心,在這種邊外的居民區,顯得越加的冷寂。大奧市內正舉辦著新年晚會,無論男女老少都趕往那裏,參與那轟轟烈烈的新世紀之會。
隻不過一切的繁華都與這個小店無關。龐遊漫不經心的撥開老店長的手,正準備把貨框送到貨倉去。
“小子收拾完,走,來我家,去看新年晚會的現場直播吧,今年就陪我這個老頭子喝酒吧?”
“不,其實我還有事。”龐遊如同反射般的拒絕。
老店長略微沉默了一陣,在燈下,他還是帶著便利店員款式的老鴨舌帽,在燈光下,灰舊的帽簷陰影遮住了他的眼睛。無奈的說道:“我最近身體不好,老是有些問題,常年的時間差加上熬夜,使得我恐怕難以維持下去。難道你就忍心讓一個孤苦老人,在晚年時候也無法實行他那個小小的願望嗎?”
看著老店長的深陷的眼睛,與花白的短發,龐遊隻是猶豫了一下便是點頭。隨即肩膀上就是一痛,老店長的大手打在他身上。
“好小子,走吧。這些東西明天在搞吧。”老店長的態度似乎有些奇怪,平時看起來癖性不張揚的他,今天仿佛變得個人一樣。
在短短五分鍾內就把店鋪關合上,拉下門閘,在地上的兩處鐵孔上拴上鐵鎖。老店長的手裏提著一個大袋子,裏麵裝一堆封裝熟食。龐遊手上提著一個酒箱。
在寂寥無人的大街上走著,一邊閑聊著老店員的過往。
老店員吹噓著自己年輕時,英姿颯爽,風靡無數女性,上至七十老母,下至十歲小童。說得天花亂墜,就像國產喜劇電影的人物一樣誇張。這時候,他的那種頹喪臉居然消失,帶著平時的不曾有過的笑,雖然這笑也不好看。卻有種意氣揚發的得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