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nding:文化祭
還搞不清楚狀況就被一個人丟下,我隻能站在保健室門前的走廊,盯著她們四個人離去的背影發呆。
——話說,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排擠」嗎?
八重、小公主、小君和蜜都覺得不需要我了。而且還很礙眼。覺得我很煩。認為我最近越來越囂張。
我的高中生活就要在文化祭第一天變成黑白了嗎?
不不不,應該不會這樣——我在腦中如此對自己吐槽,同時發現自己的思考遭到佐伯老師的負麵電波毒害。
「沒錯……再說那個人實在太過拐彎抹角了。」
一下子想讓蜜大玩變裝秀,一下子用聳動的字眼慫恿她,怎麼想都是白費力氣。
「一開始就直說想要幫蜜治療手臂不就得了……」
「你一個人在那邊碎碎念些什麼啊。」
「咦、呀!」
背後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害我不禁驚叫出聲。
我轉過頭去,發現主人靠著走廊的牆壁,雙手抱胸,一臉受不了的模樣。
「主、主人……你待在那裏多久了?」
「一直都在。」
「一直,是指……」
「從你和舞鶴走出保健室前不久。」
……呃、言下之意是……打從一開始就在這裏?
「請不要消除自己的氣息!」
「我沒有。隻是因為你在發呆。真是的……誰叫你之前太依賴本體,自己的感覺才會這麼遲鈍。舞鶴可是立刻就察覺到了。」
「那個女人,明知道你在這裏卻沒告訴我嗎……」
不隻是蜜。八重、小公主、小君,也都利用我沒發現主人的存在,進而陷害我落入如此窘境。
「這下之後得好好懲罰她們……可惡。」
「……你的遺詞用字好像越來越粗俗了?」
「才沒這回事。話說回來……咖啡廳,不對,是男扮女裝已經結束了嗎?你可以在咖啡廳多待一會兒,不對,是多男扮女裝一會兒也無妨。」
「不要給我一一改口!」
主人已經換回男生製服。
不過如果他直接穿著裙子圍著圍裙站在走廊上,根本就是變態。就算時值文化祭,有很多人都會變裝,還是會有人立刻報警吧。那個人就是我。
「不過八重她們……莫非是想讓我們兩人獨處?」
「好像是。」
聽了我的喃喃自語,主人點頭回答:
「我一輪完班,姬島就把我叫出來,要我來保健室。」
「……所以主人就乖乖聽話跑到這裏?」
「也沒有理由不來吧。」
居然輕描淡寫地說出這種話。
「……你這個人……真的是……!」
「硝子怎麼了,你的臉很紅喔?真難得。」
「不用你多管閑事!」
竟然還捉弄我,他什麼時候學會新技能的。
「也好,可以看到你有這種反應也不錯。」
主人一臉愉快地看著我,像是在觀察我。顯然是以此為樂。
「你到底是怎麼了—女裝癖!變態!明明是被虐狂還裝虐待狂!」
「需要說成這樣嗎!」
「夠了。沒辦法。反正也沒有其他選項,走吧。」
我決定看開。
「要上哪去?」
「先去二年八班吃手工布丁。在那裏吃完所有種類之後去看一年五班的電影。因為那部電影感覺有點像懸疑劇,原則上有必要一看,然後看哪裏有吃有喝,從最貴的開始一路邊走邊吃邊走邊喝全部掃過,請你打開荷包跟在我後麵。」
「……好好好,遵命。」
就是這樣,我握著主人的手,拉著他走了幾步。
忽然之間停下腳步,轉頭輕聲說道:
「……還是不對。」
「啥?」
「請你帶著我走。」
「你不是剛說過要我跟在你後麵嗎?」
「說是說了可是當我沒說過。」
「……知道了。」
看著我鼓起臉頰,麵帶苦笑的他沒放開我的手,就這樣站到前麵邁開步伐。
「真是的……這樣實在讓我很擔心你的將來。」
「『這樣』是怎麼樣,請你說明清楚。」
「什麼地方不成長,就隻會說些強詞奪理。」
「其他地方也有成長!」
「好好好。」
我故意稍微抗拒一下他牽著我的手,縮小步伐,其實心裏很高興。
這是我們第一次牽手走在校內,算是文化祭的特別服務吧。
或許遇到同班同學又會被說些什麼,不過到時候再見招拆招。
現在就先盡情享受這個和平又令人興奮的非日常。
#漫畫
BONUS
TRACK
虛軸病院~最後一葉~
一
寒冬將至的十一月。
故事就發生在吹起秋風的這一天。
在這家醫院值勤的城島晶醫生一如往常,來到病房巡診。
「有沒有好一點?」
病房裏——少女在白色的病床上挺起上半身,看著窗外的遠方。
「今天的午餐好像沒吃完喔,硝子。」
名叫硝子的少女,緩緩麵對醫生。
她是個皮膚白皙的女孩子。
肌膚不見生氣,隻有綁在頭上的緞帶發出潤澤的光芒,顯得相當突兀。
過了長達半年的住院生活,已經身心俱疲的硝子瞥了露出諂媚微笑的晶醫生一眼。
然後惡狠狠地開口:
「少跟我裝熟,不準隨便叫我的名字。」
「啥……」
說他在裝熟真是太過分了。
晶醫生和硝子是堂兄妹,兩個人都姓城島。他是擔心病倒的硝子,為了她著想,才讓她住進自己工作的醫院。
「你今天的心情好像不太好呢。」
醫生恢複鎮定,繼續陪笑——
「醫生今天的心情好像也很好。看到我日漸衰弱讓你那麼開心嗎?」
硝子卻是超級毒舌。
「怎麼會開心……」
「那你幹嘛一直傻笑?職業笑容?其實你心裏很不是滋味,恨不得我趕快死掉,好減少你的工作吧?」
硝子露出冷笑,以本篇中隻有某人會用的討厭口氣說話。
晶醫生無言以對。
「算了,無所謂。」
忽然——硝子麵帶微笑。
「什、什麼無所謂?」
「你看那個。」
晶醫生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向窗外。
外麵是隔壁房舍的紅磚牆。
晶醫生專注地盯著牆壁發問:
「那個是指?」
「那條藤蔓的葉子。」
硝子這麼一說,晶醫生才發現有條藤蔓從地麵沿著牆壁向上爬,上麵長了葉片。
不過在這個即將進入冬天的季節,葉片有一半已經枯黃,而且每一片看起來都弱不禁風。
硝子輕聲說道:
「啊、你看,又一片。」
「……咦?」
「藤蔓上的葉子掉了——這下子隻剩六片。」
六片。藤蔓剩下的葉片數量。
「等那些全部掉光時,我也會死。」
「咦……你說什麼……!」
晶醫生吃了一驚。因為硝子的病一點也不嚴重,以醫學角度來看更可以說是已經痊愈。再來隻要等硝子找回活下去的動力,應該立刻就能恢複——
「……這孩子真是的,最近老是說這種話呢,醫生。」
硝子的媽媽如此說道,聽起來相當疲憊。
她留著一頭細軟的短發,戴著眼鏡,名叫速見殊子。
至於姓氏和硝子不同這種小事就別在意了。隻有不會做人的人才會追問別人家裏的私事。更何況這原本就是平行世界的惡搞短篇,所以會發生什麼事情都很正常。請接受。
「真是的……連我都不知道該拿她怎麼辦……」
「用你最拿手的催眠術操縱我的心就好了,媽媽。」
見到殊子媽媽聳肩抱怨,硝子不禁冷笑。
媽媽的正職是催眠師……不知道收入是怎麼來的。
「不過即使操縱我的心,我的病一樣不會好就是了。」
「……沒有這回事。你的病已經好了。」
晶醫生聽到硝子這麼說,忍不住皺起眉頭。
然而——
「沒關係的,醫生,你不用說這種話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已經沒救了。」
硝子微微低下頭,然後再次看向窗外——自嘲地笑了:
「聽說今晚會有暴風雨……到時候藤蔓上的葉子也會掉光吧。看來我的壽命就到今晚了。」
從她身上完全感受不到想要活下去的意誌,像是一隻腳已經踏進棺材裏。
藤蔓的葉子在十一月微寒天空拚命忍受秋風吹襲,還是一片一片掉落,和她的模樣恰好相反,卻又有幾分相似。
二
「呼……」
幾經波折之後,晶醫生走出病房,重重歎了口氣。
治療疾病時最不可或缺的,就是求生的意誌。
他從看過無數病人的經驗裏,切身體會到這一點。所以她不但吃的東西變少,還這樣一心想著「自己會死」——
「哎呀醫生,你好像挺沮喪的?」
晶醫生反手關上門,便聽見等在走廊上的護理師以略帶諷刺的聲音開口:
「話說我實在不喜歡護理師這個稱呼。當然是叫,護士小姐。比較可愛啊。開什麼玩笑。我完全不覺得哪裏性別歧視了。」
「……你在跟誰說話啊,舞鶴?」
說話的人是在這間醫院工作的護理師——更正,是護士小姐,舞鶴蜜。
「沒什麼。隻是自言自語。」
舞鶴小姐單手拿著病曆揮了幾下,然後對著晶醫生嗤之以鼻:
「倒是你,又被那個病人打敗了?真是活該。」
「……吵死了。」
她隻要看到晶醫生痛苦或煩惱的模樣,就會開心到無以複加。
「哎呀,被我說中了?你真沒用。」
舞鶴小姐笑了起來,聽起來像是欺負媳婦的小姑。左臂的義肢無力垂在一旁,隨著她嗤笑的動作微微搖晃。
「……咦,義肢?」
「是啊,怎麼了?」
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不用連這種設定都搬進來吧……」
晶醫生不由得皺起眉頭。
「你在說什麼?我是因為割腕成癮過頭,甚至把自己的手切斷了,你應該知道吧?」
「不要說那種讓人不知道算不算依照本篇設定的話好嗎!」
「而且我現在隻要一遇到心煩的事,晚上還是會拿著剃刀在義肢上割來割去喔。」
「不用搞出這種新設定!」
「呐,你覺得會在義肢上割腕的女生如何?不覺得是種新的萌點嗎?」
「誰會這麼覺得!」
「……嘖、真是個無趣的男人。你就是這樣才會沒人氣,明明是主角。」
所言甚是。
總之卑鄙的晶醫生用假咳將一連串的譴責蒙混過去,從舞鶴小姐手中搶過病曆說道:
「……巡診還沒結束。下一個病人是誰?」
「四〇四號房的直川小姐、四〇九號房的皆春小姐、四九四號房的姬島小姐、四四九號房的柿原小姐,就剩下這四個人。」
「為什麼房號都是那麼不吉利的數字啊……?再說這裏可是一樓。」
「會在意這種小事就證明你的個性真的很差。」
由於舞鶴小姐率先移動,晶醫生的疑問就這樣被擺到一邊。他自己都說了,巡診還沒結束,所以也無計可施。
「首先是直川小姐吧。」
晶醫生和舞鶴小姐在四〇四號房前麵站定,敲了幾下門。
「請——進——」回應拖得老長。
住院病患直川君子在床上挺起上半身迎接兩人。
放在薄被外麵的雙手,中間攤著一本文庫書。
「喔,你在看什麼書啊?」
晶醫生笑著詢問最喜歡看書的直川小姐。明明沒什麼興趣。
「書名是——這個——」
不過直川小姐還是毫不介意地笑著將封麵秀給晶醫生看。
封麵印著以可愛的筆觸繪製的彩圖,旁邊加上書名。
「我看看……」晶醫生看著書名念道:
「……『煌之旅-the
coordinated
world-』?」
「嗯。這是衝擊文庫現在最受歡迎的作品——」
晶醫生總覺得好像哪裏不太對勁,不過立刻將疑慮拋在腦後。
「這是怎麼樣的故事?」
「內容啊——是主角煌開著自由到處旅行的故事——」
他心想,早知道就不要問了。
「這段很傳神喔——『在充斥著廢物駕駛的古夫的宇宙裏,一架自由(注:Mobile
Suit。專指被貫穿胸口,駕駛員也不會死的機體)緩緩向前飛去……』」
「停!不用念出內容沒關係!從各方麵來說都很不妙!」
晶醫生連忙阻止她。
「嗯,呃……你的身體會不會不舒服?話說她生了什麼病?」
舞鶴小姐麵無表情地回答:
「受到父母虐待渾身是傷。」
「……我說為什麼隻有這種部份遵照本篇……」
「可是沒關係。君子很堅強的。」
不知為何,舞鶴小姐洋洋得意地如此斷定。
「而且虐待她的家人已經全都不在這個世上。」
「…………你……算了……我不管了。」
晶醫生一臉放棄的模樣。真是的,這種程度還隻是牛刀小試。
「還好嗎,君子?傷口會不會痛?三餐有沒有正常吃?不可以熬夜過頭喔。」
「嗯,我沒事——舞鶴小姐對我最好了——」
「你……你在說什麼!這純粹隻是工作!」
直川小姐輕描淡寫地開口,害得舞鶴小姐瞬間滿臉通紅。
大家都看得出來她有多高興。
「別說這麼多廢話趕快來量體溫。還要換繃帶呢……喂,你幹什麼,誰準你碰君子了!我還要幫她換衣服,滾出去啦這個變態!」
鏗。
「……痛!」
舞鶴小姐在細心照顧直川小姐之餘,拿起放在一旁的時鍾砸向晶醫生。哎呀哎呀,到了這個地步,看來是沒辦法指望舞鶴小姐繼續幫忙了。
「真是沒辦法……」見舞鶴小姐高興成那樣,晶醫生也不好意思生氣,隻能歎口氣,把舞鶴小姐丟在這裏,走出病房。
晶醫生關上病房的門。
「得另外叫個護士小姐代替才行……」
話才剛說完。
「這是把我當成代替品羅,小晶。」
背後傳來一個顯然不太高興的聲音,讓他嚇得肩膀抖了一下。
戰戰兢兢地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一名身材高眺的護士。
她是森町芹菜。是晶醫生的青梅竹馬,也是這家醫院的護士之一。
「……我可是看你有麻煩,特地過來幫你的。」
「不,我並不是那個意思……」
芹菜小姐發起颯來相當恐怖,所以晶醫生的慌亂溢於言表。
然而,另一方麵。
「不過小芹過來可是幫了我一個大忙。」
芹菜小姐在故事裏算是最正常的人,有她過來幫忙實在是件非常值得感恩的事。
「咦……是嗎?」
看見晶醫生的微笑,芹菜小姐臉上微微泛紅。
「好吧,既然小晶這麼說……」就原諒你好了。她輕聲念念有詞。
「你願意原諒我就好。」
這是他的真心話。
「那麼……下一位病人是誰?」
「啊、嗯。」
聽到晶醫生的問題,芹菜小姐便看向手上的病曆。
「是皆春八重。病症是……」
念到這裏,芹菜的聲音便停住了。
「嗯?怎麼了?」
晶醫生看著病曆,沒想太多就念出聲來:
「我看看……姓名,皆春八重……感染症……?原因是援——」
「不行——!」
念到一半,芹菜小姐便以刺耳的尖叫聲打斷他。
「不可以把那麼沉重的設定搬出來!」
「咦……啊!」
晶醫生終於想通那幾個字代表什麼意思。幸好幸好。
「說、說得對!好險好險……!」
搞什麼。
晶醫生差點犯下剛才舞鶴蜜的愚蠢過錯。
「小心一點,小晶!怎麼可以隨便把那種烏煙瘴氣的設定搬出來呢,壞毛病。」
「是……是啊。反正隻是問診,知不知道病名都沒關係。」
「就是啊。」
盡管有些尷尬,晶醫生還是大口做了幾次深呼吸,接著敲門把門打開。門一開,病房裏便傳出輕快的音樂。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
病人——皆春八重坐在床上,看著電視。
音樂是從電視喇叭傳出來的。
「你在看什……」
朝螢幕看了一眼,晶醫生不禁啞口無言。
螢幕上有個女孩子。
不知為何,那個女孩子飛在空中——而且還有一條毛茸茸的可愛尾巴,搖來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