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川看著對麵明顯有些心不在焉的沈知俞。兩人在吧台的一角,美好的食物,熟識的老友,應該是高高興興的做饕餮才是。張小川嚐了一塊自己做的牛排,由於沈知俞不太吃五分熟的而改為七分熟的牛排,沒有失手,自己做的還是美味的。再看一眼沈知俞已經接近要死不活的狀態,張小川怒極反笑。對沈知俞說:“沈大少,是小的今天做的菜不合你的口味麼?”沈知俞才回過神來,看著張小川一臉的笑容但是眼裏冰雪漫天,心中暗叫不好。今天狀態不佳,還往張小川的槍口上撞,我這不是自己賣了自己,給他做炮灰麼。
想到這裏,沈知俞才終於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開始對張小川阿諛諂媚,笑得像朵花一樣,對張小川說:“哪能啊,能得國際知名廚師張小川賞臉洗手作羹,小的簡直上輩子一定積福不淺,能得此口服。我剛才隻是沉浸在您的牛排在口中留下的香味,一時沉浸不已,對您的大恩大德,小的銘感於五內啊。”一雙眼睛立馬亮的像兩個在太陽下閃閃發光的玻璃珠,要是在黑夜裏麵不小心撞見,真的會被嚇到。沈知俞深深明白,自己整張臉,就是眼睛最吸引人,所以早早把眼功練的爐火純青,這個樣子的沈知俞在不知情的人麵前,確實是像一個銘感五內並且無意未報的樣子。但是張小川是誰,沈知俞的大尾巴早在沈知俞坐下來吃飯就露出來了,進門的時候,張小川就發現不對味了。張小川也沒多想的,但是看到自己的心血勞動,被沈知俞這樣一口一口毫無感覺,在張小川看來幾乎無恥的吃下去,他終於爆發了。
張小川露出一口白牙的一笑,眼裏依然北風刮的更強勁了,大有奪眼而出掀桌子的征兆。張小川心說:“沈知俞你小子行啊,不道歉或者坦白從寬就算了,竟然來我這耍馬虎眼,玩太極這招。看來是皮癢欠收拾了。”沈知俞這樣晶亮亮的眼睛能夠察言觀色,但是還不至於聽到張小川已經在內心給他定罪了,菜市口輝煌的明天已經站在不遠處等著他了。沈知俞看見這個笑容,內心一抖,正猶豫要不要對張小川簡略的說一說,今日遇見老情人,竟然有點難以忘懷,所以如今神情恍惚,張小川先於他開口了,他說:“這樣啊,那沈少您多吃點”,邊說邊把自己盤裏的肉在分出一半,往沈少碗裏放去,“沈少盡管敞開了吃,不用跟小店客氣。沈少說好吃,多少都給做。”到這,沈知俞知道大勢已去,解釋也來不及了,張小川已經在自己猶豫的那點時間定罪了。沈知俞一麵加緊努力的吃著自己碗裏麵的牛肉,而心中愁眉苦臉的想著,今晚要不要會一趟公司,真正掘地三尺,或者把寶貝們暫時都放在保險箱內,以防明天張小川來襲。怎麼就沒有一個能調節濕度,溫度,讓紅酒能夠良好保存的保險箱呢,沈知俞內心憤憤的想。這麼一打岔,張震的事情暫時的被轉移了。張震的事也許明天能船到橋頭自然直,而眼前磨刀霍霍的張小川才是老狐狸,得罪不起啊。
有人說:但凡一個人,到了二十幾歲,愛,奇怪,任何物事,一下子就化解開來了。想到過去的暴怒,傷心,都覺得可笑,這種事情假使再發生,也不會為它在生氣了。最多把它想一想,擱在一邊,便算數了。沈知俞不知道這個定理在自己身上算不算數,但是他對張震確實是淡了的,這些年這件事記得那麼清楚,大約是因為他呆在原地看著張震跑遠,白晃晃的日光下,張震的踉蹌傷害到了自己,那麼熱的白天,沈知俞突然覺得自己下身有些涼意。沈知俞化解過了,但是麵對那樣的無頭公案,他心中是有疙瘩的。人大約是這樣的,可以對所有人大方,但是對於自己喜歡的人,一言一行就必須計較,因為他們的一舉一動都牽動著自己,離心最近的人,往往才是最容易傷到心。沈知俞覺得至少都十年過去了,他對自己的在意,有些吃驚,但是隻要一想到,沈知俞還是不能忘記那種激情過後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