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縣尹吩咐寧婆坐轎去接。那轎夫頭兒悄悄說:“老寧呀,你太受用了。你坐過這個轎嗎?”婆子說:“你夾著你那個嘴罷。就是這個轎子,告訴你說罷,姐姐連這回坐了三次了。”轎夫頭兒聽了也笑了,吩咐摘杆。寧婆邁進轎杆,身子往後一退,腰兒一哈,頭兒一低,便坐上了。眾轎夫俱各笑道:“瞧不起她,真有門兒。”寧婆道:“唔!你打量媽媽是個怯條子呢。孩子們給安上扶手,你們若走得好了,我還要賞你們穩轎錢呢。”此時包旺已然乘馬,又派四名衙役跟隨,簇擁著去了。
縣官立刻升堂,將宋升帶上,道他誣告良人,掌了十個嘴巴,逐出衙外。
即吩咐帶方善。方善上堂,太爺令去刑具,將話言明,又安慰了他幾句。學究見縣官如此看待,又想不到與貴公子聯姻,心中快樂之極,滿口應承:
“見了公子,定當替老父台分解。”縣官吩咐看座,大家俱各在公堂等候。
不多時,三公子來時,縣官出迎,蔣、趙、張三位也都迎了出來。公子即要下轎,因是初愈,縣官吩咐抬至當堂,蔣平等也俱參見。三公子下轎,彼此各有多少謙遜的言詞。公子向方善又說了多少感激的話頭。縣官將公子讓至書房,備辦酒席,大家遜坐。三公子與方善上坐,蔣爺與張、趙左右相陪,縣官坐了主位。包旺自有別人款待,飲酒敘話。縣官道:“敝境出此惡事,幸將各犯拿獲。惟鄧九如雖說已死,尚有蹊蹺,經派員前往山窪勘察,並無屍首下落,此事還須細查。相爺跟前,還望公子善言。”公子滿口應承,卻又托付照應方夫子並寧媽媽。惟有蔣平等因奉相諭訪查韓彰之事,說明他三人還要到翠雲峰探聽探聽,然後再與公子一同進京,就請公子暫在衙內將養。他等也不待席終,便先告辭去了。
這裏方先生辭了公子,先回家看視女兒玉芝,又與寧媽媽道乏。他父女歡喜之至,自不必說。三公子處自有包旺精心服侍。縣官除辦公事有閑暇之時,必來與公子閑談,一切周旋,自不必細表。
且說蔣平等三人複又來到翠雲峰靈佑寺廟內,見了和尚,先打聽韓二爺來了不曾。和尚說道:“三位來的不巧。韓二爺昨日就來與老母祭掃墳墓,今早就走了。”三人聽了,不由的一怔,蔣爺道:“我二哥可曾提往哪裏去麼?”
和尚說:“小僧已曾問過。韓爺說:‘丈夫以天地為家,焉有定蹤。’信步行去,不知去向。”蔣爺聽了,半晌,歎了一口氣,道:“此事雖是我做的不好,然而皆因五弟而起,致令二哥飄蓬無定。如今鬧的連一個居住之處也是無有,這便如何是好呢?”張龍說:“四兄不必為難,咱們且在這鄰近左右訪查訪查,再做理會。”蔣平無奈,隻得說道:“小弟還要到韓老伯母墳前看看,莫若一同前往。”說罷,三人離了靈佑寺,慢慢來到墓前,果見有新化的紙灰。蔣平對著荒丘,又歎息了一番,將身跪倒拜了四拜,真個是“乘興而來,敗興而返”。趙虎說:“既找不著韓二哥,咱們還是早回平縣為是。”蔣平道:
“今日天氣已晚,趕不及了,隻好仍在廟中居住,明早回縣便了。”三人複回至廟中,同住在雲堂之內。次日即回平縣而去。
你道韓爺果真走了麼?他卻仍在廟內,故意告訴和尚:“倘若他等找來,你就如此如此的答對他們。”他卻在和尚屋內住了。偏偏此次趙虎務叫蔣爺在雲堂居住,因此失了機會。不必細述。
且言蔣爺三人回到平縣見子三公子,說明未遇韓彰,隻得且回東京,定於明日同定三公子起身。縣官仍用轎子送公子進京,已將旅店行李取來,派了四名衙役,卻先到了方先生家敘了翁婿之情,言明到了開封稟明相爺,即行納聘;又將寧媽媽請來道乏,那婆子樂個不了。然後大家方才動身,竟奔東京而來。
一日,來到京師,進城之時,蔣、張、趙三人一伸坐騎,先到了開封,進署見過相爺,先回明未遇韓彰,後言公子遇難之事,從頭至尾,說了一遍。
相爺叫他們俱各歇息去了。不多時,三公子來到,參見了包公。包公問他如何遇害。三公子又將已往情由,細述了一番。事雖凶險,包公見三公子麵上毫不露遭凶逢險之態,惟獨提到鄧九如深加愛惜。包公察公子的神情氣色,心地誌向,甚是合心。公子又將方善被誣、情願聯姻、侄兒因受他大恩擅定姻盟的事,也說了一遍。包公疼愛公子,滿應全在自己身上。三公子又讚“平縣縣官很為侄兒費心,不但備了轎子送來,又派了四名衙役護送”。包公聽了,立刻吩咐賞隨來的衙役轎夫銀兩,並寫回信道乏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