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蔣平進了柴扉一看,卻是三間茅屋,兩明間有磨與屜板羅等物,果然是個豆腐房。蔣平將濕衣脫下,擰了一擰,然後抖晾。這老丈先燒了一碗熱水,遞與蔣平。蔣平喝了幾口,方問道:“老丈貴姓?”老丈道:“小老兒姓尹,以賣豆腐為生,膝下並無兒女,有個老伴兒,就在這裏居住。請問客官貴姓?要往何處去呢?”蔣平道:“小可姓蔣,要上柳家莊找個相知,不知此處離那裏還有多遠?”老丈道:“算來不足四十裏之遙。”說話間,將壁燈點上,見蔣平抖晾衣服,即回身取了一捆柴草來,道:“客官就在那邊空地上將柴草引著,又向火,又烘衣,隻是小心些就是了。”蔣平深深謝了,道:
“老丈放心,小可是曉得的。”尹老兒道:“老漢動轉一天也覺乏了,客官烘幹衣服也就歇息罷,恕老漢不陪了。”蔣平道:“老丈但請尊便。”尹老兒便向裏屋去了。
蔣平這裏向火烘衣,及至衣服快幹,身體暖和,心裏卻透出餓來了,暗道:“自我打尖後隻顧走路,途中再加上雨淋,竟把餓忘了,說不得隻好忍一夜罷了。”便將破床撢了撢,倒下頭,心裏想著要睡,哪知肚子不作勁兒,一陣陣咕嚕嚕的亂響,鬧得心裏不得主意,突、突、突的亂跳起來,自己暗道:“不好!索性不睡的好。”將壁燈剔了一剔,悄悄開了屋門,來到院內,仰麵一看,見滿天星鬥,原來雨住天晴。正在仰望之間,耳內隻聽乒乒乓乓猶如打鐵一般。再細聽時,卻是兵刃交架的聲音,心內不由的一動,思忖道:
“這樣荒僻去處,如何夤夜比武呢?倒要看看。”登時把餓也忘了,縱身跳出土牆,順著聲音一聽,恰好就在那邊廟內。急急緊行幾步,從廟後越牆而過,見那邊屋內燈光明亮,有個婦人啼哭,連忙挨身而入。婦人一見,嚇得驚慌失色。蔣爺道:“那婦人休要害怕。快些說明,為何事來,俺好救你。”那婦人道:“小婦人姚王氏,隻因為與兄弟回娘家探望,途中遇雨,在這廟外山門下避雨,被僧人開門看見,將我等讓到前麵禪堂。剛剛坐下,又有人擊戶,也是前來避雨的,僧人道:‘前麵禪堂男女不便。’就將我等讓在這裏。誰知這僧人不懷好意,到了一更之後,提了利刃進來時,先將我兄弟踢倒,捆縛起來,就要逼勒於我。是小婦人著急喊叫,僧人道:‘你別嚷!俺先結果了前麵那人,回來再和你算賬。’因此提了利刃,他就與前麵那人殺起來了,望乞爺爺搭救搭救。”蔣爺道:“你不必害怕,待俺幫那人去。”說罷,回身見那邊立著一根門閂,拿在手中,趕到跟前,見一大漢左右躲閃,已不抵敵;再看和尚,上下翻騰,堪稱對手。蔣爺不慌不忙將門閂端了個四平,仿佛使槍一般,對準那僧人的脅下,一言不發盡力的一戳。那僧人隻顧趕殺那人,哪知他身後有人戳他呢,冷不防覺得左脅痛徹心髓,翻角力鬥栽倒塵埃。前麵那人見僧人栽倒,趕上一步,抬腳往下一跺,隻聽的拍的一聲,僧人的臉上已然著重。這僧人好苦,臨死之前先挨一戳,後挨一跺,噯喲一聲,手一紮煞,刀已落地。蔣爺撇了門閂,趕上前來,搶刀在手,往下一落,這和尚登時了賬。歎他身入空門,隻因一念之差,枉自送了性命。
且說那人見蔣平殺了和尚,連忙過來施禮,道:“若不虧恩公搭救,某險些兒喪在僧人之手。請問尊姓大名?”蔣平道:“俺姓蔣名平。足下何人?”
那人道:“噯呀!原來是四老爺麼。小人龍濤。”說罷,拜將下去。蔣四爺連忙攙起,問道:“龍兄為何到此?”龍濤道:“自從拿了花蝶與兄長報仇,後來回轉本縣繳了回批,便將捕快告退不當,躲了官的轄製,自己務了農業,甚是清閑。隻因小人有個姑母別了三年,今日特來探望,不料途中遇雨,就到此廟投宿。忽聽後麵聲嚷救人,正欲看視,不想這個惡僧反來尋找小人,與他對壘,不料將刀磕飛。可惡僧人好狠,連搠幾刀,皆被我躲過,正在危急,若不虧四老爺前來,性命必然難保,實屬再生之德。”蔣平道:“原來如此。你我且到後麵,救那男女二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