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1 / 2)

十九寺的戰甲是黛色的,畫裏遠山的黛色,如果遠看很像墨色,但光線合適的時候可以看見裏麵青色的痕跡。這種顏色在天宮裏不太常見,一般的戰甲都是墨色或者熟褐色,畢竟天帝不想大軍出戰的時候三萬天兵排成一隊彩虹——那就太丟人了。帶點顏色的戰甲都是大將穿的,比如十九寺,比如火君,比如蒼龍仙君。

曾經,常見的陣型是三路,黛色盔甲的十九寺和絳色盔甲的火君往往是左右側翼,擅長奇襲和包抄。口袋陣在後期作戰往往最好用,因為大家都沉不住氣盼著趕快打完,最容易輕敵,有幾次大反轉就是這麼來的。十九寺在六界混戰的時候也是天帝手下叫得上名的將軍了,但比起有許許多多傳奇的蒼龍還是不夠看。

十九寺第一次見到蒼龍就是在六界混戰的戰場上。

他那時候領著隻剩一百人的最後一點兵殺昏了頭,滿身是血,黛色的盔甲因為沾了一層層幹結的血漬而不再通透。一望無垠的開闊的戰場上全都是屍體和拚殺的人,每個人都成了困獸,靠著最後一點信念勉強地支撐著作為戰士的尊嚴。天始終不亮,夜色就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困住了所有人,十九寺覺得自己再也見不到太陽升起那一刻了。魔軍那麼多,之後還有增援,而他們隻有一百人,後援遲遲未到——我們被放棄了嗎?雖然對這個答案有了心理準備,但他還是感到腳底有一絲寒意緩緩升起,緊緊攥住了他的心髒,讓他因為悲哀和恐懼而手抖起來。

拚殺,流血,沒有後援,越來越多的屍體倒在他腳下,更多的行屍走肉緊跟而上。他站在骸骨堆成的山上,頭頂長夜,覺得仿佛窺見了天界的末日。他抹抹臉上的血,握緊快要卷刃的刀,絕望的準備迎接戰死的結局。盡管上級已經放棄了他,但這不能影響他為自己的軍隊獻上一切的決心。這一點天下合格的戰士都是一樣的。

屍體堆積成山,那上麵全都是他的士兵。十九寺凝視著那上麵或不甘或絕望的臉,最後一刻的表情出賣了他們對於勝利的希望已經所剩無幾的想法,他們不會贏了!十九寺絕望地想,他們已經變成了汪洋裏的一粒沙,就要一個不剩地死在這裏了!

但仿佛隨時就要壓下來的烏黑的天幕突然出現了曙光,刺眼的曙光讓他已經適應了黑暗的眼睛流淚了——這是夢嗎?還是回光返照?

但這很明顯都不是。在與魔族的長達幾天幾夜的混戰中,這還是第一次在戰場上出現了天亮的跡象,那是敵人實力被削弱的證明。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不禁追隨曙光而去。

“蒼龍!蒼龍仙君!”十九寺聽見有人喊,而後呼喊聲飛快地擴散開來,如同在一潭死水裏投入了一顆石子,水波一圈圈變大,最後使整個人群在激動和難以置信的浪潮裏大叫起來。

蒼龍穿著青色的戰甲站在一片墨色的海洋裏,站在惟一的一道曙光裏,他的青劍被高高舉起,而後猛地拋向人群裏,隨之而來的是一道滔天的水柱拔地而起,猶如暴怒的潛龍終於躍出湖麵,以摧枯拉朽之勢奔向主戰場而來,帶起冰冷的、充滿殺意的水汽。這場麵太過突然和震撼,以至於一時間所有人愣在當場。不過眨眼間水柱已經衝到近前,所過之處皆是死傷的魔族,十九寺甚至聽見了遠處魔族將領的怒號。

“蒼龍——該死的又是你!”魔族陣營裏響起一聲驚雷般的怒吼,那是魔族大將丘烏。

戰鼓重新打響,伴隨的是洶湧而下的仙族援軍,墨色和棕色飛快的滲透進戰海中,局勢瞬間扭轉,不論人數還是法術上他們都占了上風,十九寺的心裏湧起一陣決勝的快意和絕地重生的狂喜——他們竟然要打贏了!

但畢竟這不是最終。魔族的反擊就在一瞬間。與人界的作戰不同,仙魔的交戰除了運籌帷幄,也和將領的本事有很大的關係。十九寺之所以狼狽至此,就是因為遇到了遠超他實力的大將丘烏,這帶來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在兩界的曆史上從這種情況中取勝或者全身而退的部隊少的幾乎可以忽略。

丘烏一揮手,所有士兵退出戰線,重新集合排列成環形,當中是端坐的丘烏。這是常見的陣型,每個小隊都可以在作戰中隨時拆分,但主要的目的還是保護大將,是在人數不足時常用的穩妥的防禦策略,簡單,但是有效。

十九寺皺皺眉頭,他知道這樣環繞型的陣法是最難啃的骨頭,因為這說明魔軍已經放棄主動進攻,打算坐守城池轉為防禦了。他們又有一場苦戰要打,但他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撐得住。

但蒼龍此時做了一個所有人都沒想到的舉動——他舉起劍,橫著指向了天。在戰鬥中這個指令表示停止進攻退回自己陣營內。十九寺以為他要撤兵,畢竟此時各個戰場陷入苦戰,蒼龍如果要保存實力是絕對無可厚非的。但蒼龍擺了一個和丘烏一樣的陣型。所有人肅穆的排列為環形陣法,而後疑惑的等待著,陷入了僵持。等到最後一股隊伍收攏,十九寺絕佳的視力看到遠處的丘烏露出了一樣的不解神情——戰場上如果兩支隊伍用了一樣的防禦陣型,還能打什麼?坐著互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