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爾覺得自己正在經曆人生中最糟糕的階段,就在一分鍾前他被解雇了,意味著他們全家三口人失去了全部的經濟來源。他勉強動了動已經被凍僵的手指送到嘴裏用石頭舔了舔,數起了老板遞過來的錢。至於現在那個老板還在嘀哩咕嚕什麼廢話他已經懶得聽了。
他手指拂過最後一張十元,一共二十一張,二百十元。
這就是全部了,他所能拿到的全部的遣散費了。
“就這點?”克雷爾用抱怨的眼神緊盯著眼前的老板,雖然他知道已經無法再從自己那可憐的老板身上在撈得到什麼油水了。但是在西區生活久了,他已經習慣討價還價了。
“這已經是全部了。”老板搓了搓手,他有些無奈(可能是裝的)說道,“你也知道最近經濟大蕭條,我們這種開在西區的小酒館也已經是撐到極限了,我這塊地皮隻能留給那些有錢的毒販了。”
克雷爾把那些可憐巴巴的十元卷成了一團塞進了自己上衣胸前的口袋,最後還拉上了拉鏈,就好像這些破錢走出去還有人會搶會偷一樣。
他抬起頭再次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老板,比起自己最起碼老板身上的這一身算是不錯的至少隻夠溫暖,沒有哪裏破了哪裏漏了棉絮的地方。他吞咽了一下,忍住已經在喉嚨口的那句“我看你手表不錯啊”。
他在這裏打工了將近五年,他知道老板不是什麼善茬,經常拖欠稅收,賬單和欠款,偶爾揮舞著鐵棍打跑那些來搗亂的人,但是對於員工他一向能給就給,能幫就幫。
這五年來除了實在是虧缺太多的時候,他基本沒有拖欠過工資。員工們拿到的小費他也隻扣去一半,這在西區已經是極大的善意了。現在他會選擇關門遣散員工也是已經走到了最後一步。
克雷爾感慨萬千的吸了一口氣,他伸出僵硬的胳膊安慰般的拍了拍老板的肩頭。
“撐過這個冬天。”這就是他的道別方式,西區的道別方式。
“你也是。”
克雷爾推門而出,走向了積滿白雪的街道上,陽光亮到刺眼卻一點也感覺不到溫暖。
街上空無一人,停在一旁的汽車也堆滿了厚雪,有的隻是一陣又一陣時不時吹來的冷風而已。那些風是最凶狠的殺人機器,隻要碰到它們,它們就會饑渴的貼著你的皮膚一直往你與衣服的間隙裏灌。它們會不停的擁抱你,撫摸你,隻為了可以讓冬天的溫度凍結你的心髒。
克雷爾又縮了縮脖子,讓衣領可以擋到自己整個鼻子。
他不知道這些要命的風是從哪個海麵上吹來的,他隻知道在地球的另一端,那裏一定溫暖如春。
但是一定不是這裏,一定不是西區。
西區可沒有春天。
***
克雷爾奧斯本是一個土生土長的本地人,也是一個土生土長的西區人。他從出生就是西區的孩子,他不知道自己的老爸老媽是造了什麼孽才會被迫選擇在西區生活。
他們生活的城市雖然算不上極其的富有,但是也算得上是中等的城市。
但那也隻是指東區而已。
他們的城市被分為了東西兩區,那隻是生活在這個城市裏的人這樣叫而已,在正規的地方根本沒有這樣的學名。
東區是上流人士住的地方,他們有些人富得流油,有些人雖然不能夜夜笙歌但是卻還是可以吃飽穿暖,白天有穩定的工作,晚上有避雨的房子。
而西區就不一樣了,那簡直是貧民窟,還是一個充滿血腥和暴力的貧民窟。
西區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會打砸搶,誰先搶到就是誰的,誰出手慢了就隻能等著死。
但是依舊有人可以在西區生活的風生水起,隻要你有槍有拳頭可以把人揍趴下,你就可以慢悠悠的從那些脆弱的身體上拿到他們一生的全部積蓄。
而那些無法靠拳頭的人,就隻有兩條出路,要麼死要麼使勁往東區爬。
正巧的是,克雷爾就是這個階段的人。
他不靠譜的父母把他還有一對孿生姐弟生在了這個要命的西區便因為車禍死了。
天知道一個剛滿13歲的小屁孩要怎麼照顧兩個隻有6歲的更小的小屁孩,克雷爾絕望了一段時間,他甚至想過幹脆帶著全家一起脫離人世這個苦海,可是奇跡般的是他竟然靠著撿破爛給黑店打工還有隔壁鄰居與福利院的施舍挺了過來。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活下去其實要比死簡單點。
他拚命打工賺錢,甚至綴了高中,單純的希望自己的妹妹和弟弟可以上的起大學。在那個時候這個夢想竟然出人意料是可以實現的,他隻需要不停歇的一周打十份工,工作一年便可以支付起兩個人的學費,而且那個時候她的女朋友還是厄爾森家的掌上明珠——西區用打架穩固收入的代言家族,沒人敢動他的錢。
況且這之後他的弟弟布萊恩奧斯本還在高中畢業典禮結束的哪一天離家出走,偷偷坐上了長途車,去了其他的大城市找發展。
這下子他隻需要供自己的妹妹朱莉奧斯本上大學就可以了,生活一下子變得簡單了起來,他甚至已經想到了當朱莉大學畢業,去了東區找了一個穩定的工作,一個靠譜的男人或者一個蠢一點的男人,然後叫布萊恩回來全家搬到東區去的美麗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