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的手撐著柳卿的肩，微張的唇就在柳卿眼前不到一寸的地方。柳卿下意識往後靠，蘇卿卻略微翹起嘴角，恍若不覺的推開了柳卿身邊的車門。
“到了。”蘇卿直起身，“下車吧。”
柳卿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出了車門。大門口已經有人等著了，見到蘇柳二人，趕緊的迎了過來。
進了房間，蘇卿脫了外套扔到地上，問柳卿：“洗澡麼？”
柳卿搖了搖頭：“洗過了。”
蘇卿笑：“那我先去了。”又道，“在蘇家那邊沾了一身的黴氣，全洗幹淨了才好。”
柳卿“恩”了一聲。
今天早上的火車到的上海，之前柳卿一直靠著蘇卿睡覺。到了上海之後，蘇卿也隻來得及把她送到了大世界，關於蘇家的一切都沒有來得及說。連蘇卿是蘇家七小姐是事情，也是偶然得知的。
浴室裏水聲嘩嘩的響著，柳卿坐在床邊，開始問蘇卿關於蘇家的一切。
“我聽海棠的話，你是準備把蘇家又搶回來麼？”
蘇卿笑：“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柳卿愣了一下：“為什麼？”蘇卿那麼好勝的性格，為什麼不去搶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
“那些東西，我都不想去理會。”蘇卿告訴柳卿，“不是有你陪著我麼？”
柳卿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問道：“因為……我麼？”怕牽連到自己，所以有所顧忌，甚至於放棄爭鬥？
“不全是。”蘇卿道，“爹如果還在，也不願意看到蘇家被我弄得腥風血雨，不得安寧。”
“可是我聽別人說，你有六個兄長，即使你不插手，他們總有一天也會鬧翻的。”
“那是他們的事，隻要不是我挑起的就好。我現在要做的，就是讓他們都知道我不打算插手，對我越放鬆警惕越好。”蘇卿淡淡道，“這樣就算真的到了那一天……”沒有再說。
柳卿聽到這裏，模糊有了個印象：蘇卿屬於這裏，屬於這權謀鬥爭的中心。
而不是那個小小的柳鎮。
而不是那個小小的柳家。
而不是自己。
為什麼，還是覺得離你那麼遠？
“我出去走走。”柳卿道。
“好。記得別出大門。”
“恩。”
柳卿出了門，到了陽台上。
陽台剛好朝著大海的方向，夜晚便有海風吹過來。柳卿伏在陽台上，輕輕閉上了眼。
肩被一雙柔軟的手攬進了懷裏，柳卿聞到蘇卿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聽到她在自己耳邊輕聲問：“在想什麼？”
柳卿沉默了許久，終於還是開了口，問蘇卿：“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為什麼？
蘇卿大概是沒料到有這個問題，愣了一下，許久才笑起來：“夫人看過牡丹亭麼？”
柳卿道：“聽過幾段戲。”
蘇卿又問：“那夫人還記得《牡丹亭》題記麼？”
柳卿不知道蘇卿想說什麼，隻努力的回想著自己所聽的一段不完全的話：“天下女子有情……”中間的實在是記不清了，頓了頓，又道，“……死三年矣，複能溟溟莫中其所夢者而生。如麗娘者，乃可謂之有情人耳。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蘇卿輕聲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