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風雪過去，白晝來臨，眼前還飄零著飛舞的雪片。
雪是大地唯一的盛裝。
銀白一片。
仿佛這大地之間，隻有自己。
“念音。”
念音回頭微微一笑，“娘。”
清水微微失神，裹著白貂皮，穿著青色靴子，散亂的發絲隨風舞動，增添了詭異的魅然。這孩子，越來越妖媚動人，不知是好是壞。或許，如相公所說，一輩子都呆在府裏不出去，也是好的。
清水牽著念音的手在厚厚的雪地裏行走，風刮過他的臉，刺骨的疼痛。
“念音，你有沒特別想要的禮物？”
“娘，禮物？今天是什麼節日嗎？”念音將頭埋在貂毛裏，悶聲說。
“你爹爹忘記了，念音也忘了，連幽穀都忘了。”清水歎了口氣，抱起念音，“笨兒子，今天是你跟幽穀的生日啊！”
“……生日……”念音呢喃。
“為了懲罰你爹爹，我們現在就去打擾他吧。”清水笑道，眼裏閃過一絲調皮。
“娘，今天是皇子的第一天課程……”
清水在念音臉上親了一下，“笨念音。你和幽穀可是娘的寶貝兒子哦，娘生命裏最重要的人。你們的生日，娘巴不得全天下都來慶祝呢。”
念音笑了，眸裏有縱容。
其實，他很喜歡這個娘。
因為，他覺得這個娘很可憐。
念音摟著清水的脖子，漫不經心的問道，“娘，大皇子說爹爹的丞相之位快被罷免了，是真的嗎，我們會搬離這個家嗎？”
“念音，有時候，人的言語也不一定就是真相。隻要長孫皇朝在一天，你的丞相爹得就在一天。乖兒子，我們一家四口會一直住在這裏。”
隻要長孫皇朝在一天，長孫引文就是丞相。這話頗耐人尋味。念音垂下了眼。
“花不可以無蝶，山不可以無泉，石不可以無苔，水不可以無藻喬木不可以無藤蘿，人不可以無癖！”長孫引文搖著折扇，在竹椅坐定，緩緩說道，“萬物是相生相輔的，花叢有了蝴蝶才平添生機，山林有了泉水才意境悠遠，岩石有了苔蘚才怡然有趣，流水有了萍藻才深沉可玩，喬木有了藤蘿才相互依偎。人不可以沒有好友知己，否則內心的快樂和憂傷無人傾聽。倘若連朋友也沒有，那一定不能沒有嗜好，因為惟此可以寄托情懷，甚至於理想，才不至於感到無盡的孤獨和苦悶。”頓了頓，“在上課之前，你們先說說自己的理想。長幼有序。無法，由你開始。”
“念音，我們是直接衝進去，還是仍雪團進去嚇他們一跳？”清水依在牆上，谘詢念音的意見。
念音豎起中指，輕聲說，“噓。”
長孫引文會來這段話，不會沒有緣由的。
長孫無法拍案而起，“宮裏都在傳言，說木沉音那個女人懷孕了，使盡渾身解數要父皇趕我們出宮。她想讓她兒子坐上龍椅。”無法冷哼幾聲，“自古，傳位於長子，她休想得到。帝君之位是我長孫無法的，皇朝的一切都是我的。”他的眸裏閃過一道光，“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不管是權還是……人……
長孫無法啊長孫無法，你的言語還真是放肆到了極點。毫不委婉。
“呀。我沒大哥這麼大的誌向。吃到老玩到老樂到我，此生足艾！”長孫無天懶洋洋的站起身來，說完了，又趴在桌上。
念音微微笑了，長孫無天啊長孫無天，身在皇朝，集政治權勢於一身的皇家裏，吃到老玩到老樂到老，說難它真的很難，說簡單它也簡單，端看你個人心態。他很羨慕長孫無天的這種想法，吃到老玩到老樂到老。可惜，隻能羨慕，他這一生，已不會有。
“無雙想讀遍天下萬卷書。”少年一笑，清俊雅致的翩翩風度盡顯，“無情，該你了。”
長孫無情緩緩站起，薄唇微抿，良久，啟唇，“我有想守護的人。”說完，看了長孫無名一眼。或許別人以為無情的意思是要無名接著說，但因為角度的關係，念音看到無情眼睛裏的暗潮洶湧。他若有所思的看了長孫無名一眼，捕捉到了無名眼裏的微光，緊緊一秒，再無軌跡無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