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追 夢(2)(1 / 3)

這可是大家都不想看到的難堪局麵。

多少年來,包括常念芬在世的時候,這處心積慮地讓秀文回家,回到早已改天換地的親生父母身邊,擁有一個良好的生活與成長環境,這簡直就像是在做夢!一個虛幻無聊的夢!

無論怎樣的盡心盡力,盡情盡意,甚至狠下心來的常念芬就不惜痛下殺手,自己也來打來罵了,就還是不行。弄得常念芬最後隻好也死死地抱住秀文一口一個冤家啊冤家啊,嗷嗷地痛哭。

但是,今天又隻能到這裏嗎?就還是這樣一直下去毫無進展,要鳴金收兵黯然退卻了?

一個小女孩家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是不能再窮追猛打橫加逼迫了。再出現一次剛才的棘手,意外,那也就有些太不近人情,太不夠地道了。但是,又能怎麼辦呢?也許再加加碼就可以雲開日出了呢,眼下不就已經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既然這一輩子終究都要“認識一下那個門兒”,這就是一道早晚都繞不過去的坎兒。早過,晚過,都要有這樣難過的一關。那無論怎樣用力的臨門一腳,也不能算是過分吧?到底應該圓月彎刀,還是晴空霹靂?或者還有其它更新式樣的招法?真理出自實踐,人生需要檢驗,一副僥幸心理就總是那麼容易讓人躍躍欲試!

至於秀文剛才哭著喊著說的,一定要等到自己抱著自己生養的孩子之後再回去……天呢那又怎麼可能?那還不就完全注定了這份最為悲慘的人生?黃花菜都涼透了都歇菜了耶!

你倒是想著讓人看看你對待你自己兒女的那副態度,但是那又與別人,與任何人等有任何關係?黃花閨女的時候讓人瞧不起,拖家帶口挪不動地兒的累贅時候,又怎麼能讓人瞧得起,讓人待見呢?

這個小女孩的想法也著實太幼稚太天真了。隻是在這一時之間也不便全部打破。嗬護著她人的空幻夢境,也還就是在維持著自己的潦倒人生。這個顯而易見的問題,大家自然都懂。

一場意想不到的虛驚慌張,也不是沒有讓人完全明白事態發展的嚴重性,大家也都還懸著一顆山高水低,水流天長的心。但是既然來了,事情辦成辦不成不說,那些沒有說完的話,那些沒有表白的立場態度,也還是必須要言語到位的。臨到懸崖也並不一定就是撥馬而回,不是還有什麼或躍在淵,甚或破繭成蝶的說法嗎?

空等空耗也不是辦法,那些高樓大院的思念了,盼望了可以暫時不去管它,可以統統不提不說,可這摸爬滾打磕磕絆絆的小妮子,也該歇歇腳,也該出出頭了啊!這可都是雷打不動的天地良心。局促了半天,素雲就又千難萬難地開了口:

“文文呢,我們跟你姑姑這一次一起過來,你現在也應該明白了。這既是我們的早有預謀,也是你奶奶火急火燎的死命令。我們是真的有事情要說的。我們也都知道你的時間金貴,可是,如果凡事都來瞞著你,那也不是辦法啊!無論我們能不能搭手,能不能見麵,我們的心裏可就要有個數兒。畢竟我們也都長大成人了啊,你說對不對?”

應該是剛才虛張聲勢的爆發有些太過厲害了,所以一時間還是有些難免的愧悔自責,秀文變的更壓抑更沉默了,不再有一點兒動靜。她的並非鐵打的身體也需要調一調氣息,所以也連手裏用水,搓洗衣服的聲響都讓人聽聞不到。仿佛就要隱形隱身似的。

“而且,今天這個事情可不是小事情。不光你們左家,連我們也都認為是真的塌下天來了。你就不妨稍微地想一想,如果這一回,你的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長征,是真的有個好歹,這可叫你們左家怎麼過?你爸爸媽媽可就這棵獨苗苗了,為了她,你們左家,你們姐妹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你們可都是知道的啊!”

屋子裏濕漉漉的空氣有些沉重憋悶,也有些緊張而又無奈。她把盆子端到洗手間裏,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淘出來,擰幹。她一直不喜歡用洗衣機,大概是怕弄混了,染了雜色,不再是女兒家心頭的那份潔淨了吧?素雲趕過來搭一把手,秀文也沒有再表示反對,反倒讓了讓地兒。

“再說讓你回家這件事情,我們也都是知道的。這麼些年來,不要說你要死要活的,這一提起來,就我們這些人,那一個不都是眼淚汪汪的?大家都是一包的傷心和委屈,誰能隨隨便便就來胡拉八侃啊!”

“但是,沒有辦法啊!現在可是真的出事了,出大事了!照規矩,我們大家還不都要靠在一塊,走在一起?這可不隻是你們老左家一家人的事兒,也是我們這整個大家的事情啊!”

“大家現在都已經得了消息,都在那邊了,還有源源不斷地往這裏趕的。你們左家大院再大,現在怕也已經挪不開腳,已經站不下地了!怎麼偏偏就是缺少了最親最近的我們自己?”

秀文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極力地辯白自己並不姓左,並不屬於這邊那邊或者這裏那裏,但還是無動於衷,不吭氣,不聲響。真的好像青紅皂白也隻是別人家的事情,與她並無多大關係。

衣服淘好了,擰幹了,她就端起來,走到自己房間的窗口去晾曬。站在窗邊的時候,看到遠處鬱鬱蒼蒼的山梁上,露出來的那一座座層層疊疊的古老宅院,才不由得站住了,靜靜地瞭望起來,呆呆地一動不動。

“光在這裏站著,望著,就行了嗎?在這裏,又能看到什麼呢?現在還是咱們冷眼看風景看熱鬧的時候?咱們就不問問自己這顆活蹦亂跳的心,這個時候你還看得下去嗎?”

素雲急的百爪撓心火燒火燎,趕過去劈手奪下高玉琥的鉛筆,高玉琥沒辦法再自顧自地畫下去了,就隻好跟了過來,氣急敗壞的,說話也就有些不管深淺不分輕重了。一句話,就把秀文深藏心底多少年秘密喝破了。這在之前可是萬萬不能的。

“剛才你姑姑,你嬸子也都說過了,我們來,大半也是你奶奶的意思。她現在就在大院裏陪著你媽媽,照料著你們老左家,招呼著來來往往的人。家裏出了事,就隻有你那幾個著急上火的姐姐妹妹,竟然沒有一個能拿得起,放得下,當家主事的人了。”

“你也知道,這麼些年來,你奶奶一直都是咱們大家的主心骨。身子硬朗的時候,無論誰家有個大事小情的,也都是想著要依仗她來鎮場子,站門子。近幾年年紀大了,漸漸地也就有些怕煩了,這就多少年不再搭理任何人家了?”

“可這一次一得了信兒,別人還沒有說什麼,她就自己先衝上去了。出了事就要想辦法解決不說,這也不光你爸爸你媽媽你們一家人的事,我們整個大家也還都需要一個周全。大家有大家的不易,小家有小家的難題。就你奶奶自己,她也是想要一個安心,一個省心啊!”

“她為什麼這樣呢?還不就是因為我們自己不珍重自己,自己不珍惜自己?怕我們真的要四分五裂的鬧騰,繼續不知死活地生分下去,自己給自己製造一些沒完沒了的麻煩、災難不說,當心不當心的,就被人給利用了,就讓人算計了?無端端地,就成了別人家的一口衣食,一份作踐?她是怕我們大大小小的,連個以後,將來都沒有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