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鈴響了,這一回可真的是大家望眼欲穿的玉文跟雅雯了。推開門,還在沒有走進,玉文就放開嗓門大聲地高喊起來:
“我們回來了,各位老人家,您們都好吧!”
進得門來,就忙著跟人問好,口甜的跟八月的脆梨似的。雅雯也跟著一起鶯聲燕語撩撥敲打,卻又是別一種聲趣和抒情。
這份動靜,素來就是年輕人最討人喜的精氣神兒。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撲撲騰騰的滿地裏都是。尤其又是長輩跟前,當然就更要有一番能上得台麵的好好表現,鬧一點兒讓人不能不激情振奮的響聲兒,塗抹一下靚麗青春的魅力與色彩。
兒大七分客,大家也都站起來,忙著言來語往的應答回話。伴著玉文的輕快,頑皮,爽朗,帥氣,雅雯叮叮咚咚的清脆笑聲,原本的枯燥沉悶即刻清空,整個屋子裏變得清明透亮起來,充滿了愉悅歡快的青春氣息。最古老的禮儀,本來就是最經典的詩意,如此也是讓人最為上心的吧。
秀文正在收拾東西,聽到這番動靜兒才從房間裏走出來。終於看到生龍活虎的玉文,她連早就盤算好的假裝沒事都給徹底忘記了。也可能是剛才的電話已經有所排解放鬆,或者被其它的調整給衝淡了。她一下子撲過來,上看下看前看後看的,激動慌張而又興奮不已,她可以由衷地放心了。
就此一點,得了消息立即就迅速地趕回來,與最需要支持與安慰的姐姐在一起,讓秀文的心裏踏實安穩下來,這既是一種傳承教訓,也是玉文的忠厚聰明。
“你,沒事吧?”
“沒有啊,姐!”
“剛才叔叔說弟弟,我還以為是你怎麼了,差點就被嚇死!”
秀文是做不了假的,就像她從來不會往自己的臉上貼一張麵膜。她能持有的,也隻是那份天成的本色。
“嗨!我能有什麼事兒?我不是說過,就是掉根頭發我也會向姐姐彙報!”
“不要說得那麼邪乎,現在這麼多不見天日的浮濫是非,你知道自己保重就好!”
“放心。從今之後,我絕對不會讓姐姐再擔一分的心!我向黨和人民絕對保證,我現在可不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了!”
不懂事的小孩子眼看著就氣勢逼人了。蘇珀,素雲都靜靜地看著姐弟倆,都在沉思和歎息這份相濡以沫,相依為命的姐弟情深。有這樣的一份相互嗬護與依持,黃家禮兩口子泉下有知,也應該感到可心與欣慰。隻有絲毫都不知趣的雅雯,高高地撅起了嘴:
“姐姐眼裏隻有玉文哥,從來就沒有我們。”
“別廢話,你們家不也是先有哥哥再有妹妹?”
秀文轉轉臉就是粉麵含威了。既然已經徹底打消了所有的牽掛、顧慮,那就需要好好地提提心氣兒,讓自己放開一下,自己送上門來的雅雯就正是寸頭上!
對雅雯那可是從來都不能讓步的,一定要做好如今當姐姐的範兒不說,這在以後可能就還會有大家都在想著念著的什麼什麼的,當然是絲毫都不能客氣,究其起始就要端起嚴陣以待的體麵規矩來。
這在秀文,是嫻熟於心的保護自己。而在雅雯,這也是因為她不免就有些太過高傲的輕佻心性,就讓人不能不不時地打擊一下,鎮壓一些。
本著各人家裏長幼有序的由來原則,這也是無可置疑的確鑿實情,秀文就又站在理上抓在根上了。隻是雅雯生就的伶牙俐齒刁鑽淘氣,一張嘴就來了句全天底下最惡毒的最凶狠的:
“你也是跟人一個德行,重男輕女!”
這句最讓人無聊滑稽而又酸楚苦痛的話,倒也把大家一下子都給逗樂了。雖然大家還是有些笑不起來,但已經歡喜輕鬆了許多。素雲就又笑出了聲。如此熱鬧,喜慶,這就又讓人看到無限的希望。
玉文把自己的換洗衣服拿回來了,秀文接過去,走到洗手間裏去準備晚上的活兒。蘇珀也可以好好地跟玉文說說話了,玉文看到姑姑也更像是見了寶,親熱的了不得。
蘇珀就還是原來的那些老話頭,還是說我們的國家雖然這些年來發展很快,但跟現今世界發達國家相比也還是很有一段距離的。最明顯的差距,就是在她們的服裝界,至今還沒有一位能夠真正靠的上排場的最耀眼的模特兒,在這國際服裝界裏掙得一個為我國人揚眉吐氣的大腕位置。想想這是多麼令人遺憾傷心的事情。我們中國可是世界上最大的人口大國,怎麼就挑不出來,也培養不出來呢?。
不過,現在應該能有些辦法了。因為我們終於發現了有著種種可能的好胚子好苗子了,如果眼前的這兩個小孩子樂意,她的國內首屈一指,世界標準一流的模特隊還是可以優先考慮一下的。也許就能給他們提供一個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奮鬥機會,那就可以挑戰一下這個極限,時刻準備為國爭光,自己也可以大有作為揚名立萬了。
素雲也是絲毫不讓的,就說蘇珀不地道,明明就是在挖他們的牆角,是在搶人才,搶生意了。玉文在他們那裏已經有很多作品,已經落定腳跟站好隊伍了,還想怎麼地?以後畢了業肯定會大有用武之地。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搗什麼亂?
至於雅雯,隨著以後他們山上的人越來越多,燒飯雖然有大師傅,但是洗碟子刷碗卻還是需要小姑娘的。雅雯一雙又白又嫩的細手,幹這活兒正合適。也就可以暫時將就一下。現在就業這麼困難,有多少人可都在用心盯著他們山上這個並非一般海拔的位置呢!
現在也應該是要找工作實習的時候了,也還需要有這個方麵的認真打算。但突然間成為搶手的生意,讓人爭搶了,兩個人也就都有些不好意思,隻能應和著這份好意兒繼續咯咯地笑。
不過,雅雯還是很不習慣別人拿她打哈哈的,任何人們都不過是紅口白牙的胡言亂語,也許就會有損和奚落了自己的高貴品性,而且聽著也並不都是那麼入耳的,不免就更有些心煩。但她也特別地跟蘇珀、素雲打了招呼,就說去看看給姐姐幫個忙,從蘇珀、素雲的嘴邊笑著走開,不理這份仍然停留在猴年馬月的打醬油的話頭了。
這也就是所謂的代溝吧?即便都是依著老家的規矩禮兒。無論怎樣的說黑說白,兩個人說的還都是滿心歡喜的熱情呱兒,還有許多努力討好聊作鋪墊的一些意思。等著年輕人的自我表白,辯解,展示更亮麗的豐采,與趾高氣昂。
本來也是一個十分不錯的台階。但是,就已經不好打發時代年輕人們的不屑臉色了。現在快節奏的生活主張裏,誰還能理這份自作多情的古怪客套?他們都喜歡好就是好,是就是是,一點都不喜歡這種拐彎抹角隔山打雷。
蘇珀看素雲一眼,素雲看蘇珀一眼,兩個人都搖起了頭,都有些灰溜溜的失落,慚愧了。這在時下,又還是一番可憐巴巴的主動示好,並不多見的啊!
秀文早就讓穀盈春準備著了,這就又送了一次飯。進的門來,穀盈春一連聲地說,“發財了!發財了!今天我們可是發大財了!除了這一頓,晚上還有更大的一頓不是?”
一份過火的熱情也讓人分外會心地一笑。送穀盈春出去,回頭看著兄妹倆吃飯,一個風卷殘雲狼吞虎咽,一個掐手指甲在意兒喂鳥,秀文覺得特別的輕鬆和開心。即便虛驚一場也正如失而複得啊!不由得就多站了一會兒,才戀戀不舍地轉身離開。
高玉琥一直不開口,隻是繼續勾勒和描摹他的設計底稿。沉浸潛修,躬行表裏,些許瑣事都是不必分心的。他的整個事業就是依靠這份一般人們不敢想象的勤苦和專注才得來的,於此格外的用心和珍惜,已經就是日常生活的最為迫切,和最為根本。
能夠在木雕藝術創作上成為集大成者,也還在於他的聰明和好學。很多創作構劃,很多實用技法,往往隻是瞄上幾眼就能立刻複原出來。像這種精雕細刻的花卉創作,就是他跟台灣藝術家古越東先生學習來的。
跟內地相比,吸收了日本藝術做派的古越東也隻是更精致細膩一些,這自然不是一般的用心用意所能夠做到的。首先也是在展覽會上的摩挲和觀察,一點一點銘刻在心。回到家裏,則是日思夜想神魂顛倒,除了查找資料,揣摩推敲,就都是在工作間裏叮叮當當,鏗鏗鏘鏘。
直到能夠把那種工藝技法與藝術表現成功地複原出來,能夠跟現場拍攝的照片細細地較一下真。然後就是別出心裁地繪製各種另類的圖案圖形,再細心地指點大家,落實各種雕琢要點流程根本,一筆一劃,一刀一斧地做將出自己的一番講究與悟性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