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 第3章(1 / 3)

半分明月悄至夜空。

冬夜的寒風刮銼著臉頰。中途繞道便利店買來的熱咖啡,也已經冷掉了。

爬上斜坡,看見了水森學園的正門。

沉眠在黑暗中的校舍,也不是第一次目睹,今天卻似乎籠罩出一股毛骨悚然的氣息。

「門,鎖著呢……」

敦誌確認般自語著。正門及旁邊的通行門都鎖上了。

沿著圍牆繞到裏側,依向他招了招手。

「這邊。」

「有後門?」

「運動場的圍欄上有一個洞。」

「居然連這也知道啊。」

「男生經常從那裏,跑到外麵撿球的。」

「原來如此。」

初看不易察覺,圍欄確實破掉了一部分,隻要推開就能留下一人進出的空隙。

「這還真不知道。」

「畢竟我在這裏念了三年小學啊。」

就像在開玩笑般,依得意地挺起胸部。

為免發出大的聲響,兩人慎重地鑽過了金屬網的破洞。

無人的操場一片靜寂,偶爾隻有風聲掠過。

經過小學部和初中部的校舍,抵達高中部的校舍前方。

「校舍也鎖上了,能使用咒術打開嗎?」

依搖了搖頭。

「鎖這類物品,在上鎖時注入了人們‘關閉’的意誌,從外部用咒術開啟是很困難的。我不會用那種咒術。本來,咒術並不便於幹預實物。」

「是嗎……那在外麵守夜?」

「不用不用。」

「有什麼主意嗎?」

「看。備份鑰匙。」

依鏘地掏出一串鑰匙。

「學校這種人員密集的地方,往往容易產生靈障,在很久之前就拜托熊先生準備好了。」

熊先生是鞍馬家的傭人。平常擔任汽車的駕駛,實際上傳聞是一名忍者,是個充滿謎團的人物。

「他真厲害……難道,你至今已經潛入過好幾次了?」

「三次吧。」【Y:熬夜能力超乎常人】

「老手啊。」

「呼呼,是嗎?」

依伸出右手,握住了敦誌的左手。軟綿綿的細指,呼紐地僅僅裹住了食指和中指。

「這邊。」

「嗯。」

現在敦誌可以借助鬼眼克服黑暗,不過還是乖乖地被牽著走。有點難為情。

利用備份鑰匙進入了校舍。

夜晚的走廊比校舍外更有驚悚感。

腳步也變得沉重起來

「唔唔……」

「怎麼了?」

「沒事……隻是覺得現在也許會有什麼,從柱子的陰影裏竄出來。」

「不愧是敦誌學長,確實慎重。」

「是、是嗎。」

「我覺得這很重要。」

「謝謝。」

隻是單純有點害怕,這種話難以啟齒。

考慮會有先生巡更,並沒有使用電筒等照明手段。

敦誌能利用鬼眼,依則是夜視能力好。還有微弱的月光。本來沒有必要,手還是牽在一起。

「呃,學生會室,在哪邊?」

「在哪裏呢?」

沿著並排了很多門扉的走廊前進。借助模糊的記憶,終於來到銘牌上寫著『學生會室』的房間前。

這裏也選好了鑰匙,直接打開門鎖。

安靜地推開了門。

一想到靈障發生在這裏,緊張感瞬間高漲起來。

房間並不寬敞。裏側的牆上有窗戶,左側是資料書架。右側有一塊白板。長桌在房間中擺成了口字型。

這時,敦誌他們目光都落在了白板前的座位上。

桌上放置著五朵枯萎的花。

「這就是……」

「看來是了。」

為了確認而仔細觀察,沒有發現惡靈的殘渣。

至少這些花上麵都沒被施下咒術。

——會是過慮了麼?

「呐,小依……要是有女朋友的杉山學長,將花放到會長的座位上的話,怎麼辦?」

「怎、怎麼辦呢?」

牽著的手傳來了幾分動搖。

被惡靈憑依是很頭疼,這種愛恨劇卻是外行。

「不管什麼對手,如果都能用這家夥解決問題就好了……」

敦誌扶著背上細長的箱子。裏麵放著鞍馬的寶刀。

總之,現在就要等贈花者了。為免被對方注意到有人監視,重新鎖好了門。

敦誌蹲到房間的角落裏,依也在身旁坐下。

沙,之後聲音就消失了。

「好安靜呢。」

「嗯……」

校舍裏麵連風聲都聽不見。

似乎能聽見依的呼吸聲。

「不會冷嗎?」

「不會。」

「啊,對了……在便利店還買了三明治。現在吃嗎?」

「不要緊嗎?」

要是發出聲響,也許會被贈花者察覺,那樣就沒有守夜的意義了。

「安靜地吃就可以了吧?」

「也是呢。」

依選擇的三明治夾著生奶油和草莓。跟蛋糕一樣。

「好像很甜……」

「哈嗯……很美味喲。嚐一口吧。」

她將咬了一口的三明治遞到眼前。

「可、可以嗎……?」

「請用請用。」

「嗯……我不客氣了。」

往缺了一塊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甜奶油與草莓的酸味在口中擴散。心髒則敲起了頻繁的鼓點。【Y:終於吃上這一口了麼(茶)】

「呼呼,味道如何?」

「啊,呃……很好吃。」

「太好了。」

依露出喜悅的笑容。

啪嗒、啪嗒,傳來了腳步聲。

日曆即將翻頁的時間。從走廊傳來了足音。

有誰來了!

敦誌和依都屏住氣保持安靜。一動不動地守候著。

腳步聲停在學生會室前麵。

哢鏘!

開鎖的金屬聲。門緩緩地被推開了。

進來者外形上是人類。

不是幽靈。

是巡更的老師嗎?

抑或真的是杉山學長?要真是這樣就無能為力了。依也麵露難色。

月光從走廊一側的窗戶灑進房間,照亮了來訪者的麵孔。

凜然的容貌,長長的黑發在腦後梳成了馬尾辮。

「……會長!?」

「呀!?」

可愛的悲鳴聲與平日完全判若兩人,會長後退時腳踵撞上了門板。

砰的一聲,她蹲坐在地。

「好痛~」

「對、對不起……」

「會長?沒事吧?」

敦誌他們擔心地趕上前。

會長咬緊牙關而以仁王之姿站穩。不過瞪著敦誌的眼神卻像一把刺刀。

「沒事。倒是你們,已經說過無許可的過夜是違反校規的了。這是怎麼回事!?」

「不、不是的……其實……」

「之前見沒能說服你們,就隱約覺得心有芒刺,結果一打電話就發現你不在家。想著難道真過來了,果然不出所料!規則就是為了遵守才製訂的吧!?」

「如果真是惡靈作祟,就不能置之不理。有什麼懲罰我都會接受的。但是,請讓我調查究竟是靈障還是別的原因。」

「不行不行……要是有什麼懲罰,由我承擔。」

已經拜托她協助退魔了,可不能連那種責任都讓依來承受。

敦誌如同要保護依一樣擋在前麵。

「唔——嗯,你們無論如何都不打算回去?」

敦誌和依都點點頭,會長隻好歎了一口氣。

「沒辦法了……要是有什麼問題,責任由我承擔。」

「誒!?」

會長苦笑道。

「覺得奇怪嗎?規則也很重要,但我並不是忘恩負義之人。」

敦誌低下頭。

「但是,這本來就是我們擅自行動……」

「要是真的是幽靈作祟,到時你們會采取行動吧?」

「那當然了。」

「……說實話,還是有點不安。」

平常剛強的會長,聽見這也許與幽靈作祟有關,內心還是惴惴不安的。

得設法讓她安心下來,敦誌想著。

「交給我們吧,會長!」

用力拉起會長的手,然後雙手緊緊握住。

「調、調敦誌,你在幹……!?」

「就算對手是惡靈也好——也一定會守護你的!」

「啊……嗚……」

「所以,請放心吧!」

「呼啊……被、被別人說‘守護你’什麼的,還是第一次呢。」

「是這樣嗎?嘛,因為會長很強呢。」

「不、不是的,我才不強呢……」

她整張臉染成通紅。

手一鬆開,便如逃跑似的說著「現在很冷吧。我去取一下圍毯」就趕往櫃子那邊。

視線往周圍一掃,不知為何依蹲到了離自己很遠的地方。她抱著雙膝,保持著體育坐姿。

「咦?怎麼了?」

「沒事……感覺好像打擾到你們了。」

「才不可能吧!?」

三人蹲坐在房間的角落,守候著贈花者的到來。

時鍾的指針,傳達出醜三之時已至的信息。

『花開一朵……擷之相贈……』

窗外傳來了頌詞聲。卻看不見人影。

這個聲音全無印象。這個氣息也從未感知。但是,畏懼的情緒卻逐漸淹上了自己的身體。就如未見雪景卻體感到寒意,未近火源卻察知到灼熱。如同將要遭受慘痛的失敗,亦如同忘卻了關鍵的事情,讓人坐立不安。

坐在旁邊的依的顫抖也傳到自己身上。

「好、好厲害的靈氣。非常、強大。」

——小依居然在害怕!?

敦誌的脊背滴下了冷汗。

『迎汝吉日……屈指而候……夜夜饋芳……』

鏘、鏘、鏘地,簇簇銅鈴鳴響。

笛聲婉轉而至。

突然,哢嚓哢嚓哢嚓!連續的金屬聲響起。窗戶的鎖,在誰都沒有碰到的情況下全部掀開了。

察覺到事態已經超出常理,會長的身體突然變得僵硬。

窗戶自行開啟。

寒風灌入房間。窗簾嘩啦嘩啦地扇動。

『花束相並……八之又一……與汝連理……神月之下……共蹈歡歌。』

一團靈氣闖入窗戶。

形體逐漸變得清晰。

那家夥化為了人形。瘦削的頭部,身高比敦誌還要超出一個頭。

他身穿黑羽二重五紋付和服禮裝——以黑色為基調的和服正裝。【黑羽二重五つ紋付羽織袴:以「黑羽二重」(染成黑色的,以雙線編織的絲綢製品)、「五つ紋」(背、兩袖、兩側胸前各縫製了一個紋樣,共計五處)式樣設計的和服禮裝(包括羽織上衣和褲裙)。「紋付羽織袴」本身就是和服中男子的第一位禮裝,而「五つ紋」進一步提高了正式度。如下述提及,這套正裝可以用於紅白之事】

張開的白扇子遮擋住他的容顏。

那身注重禮法的和服,是成人禮、祭典及紅白喜事均可的裝扮,而白扇子則象征了喜慶之事。這位巨漢所作的是新郎打扮。

啪嚓一聲幹響,他合上了扇子。

『月明弦缺……星繁漫天……星月共祝……詠詞頌禱。』

盛裝打扮的巨大軀體的脖子上方,是狐狸的頭部。

尖削的鼻子與吊高的眼梢。

「吔!?」

會長發出了小聲的慘叫。

狐狸怪物向她伸出了手。

『……悠久之約……終將成行。』

遞出了一束鮮花。

共計六朵。

「呼……啊……嗚……」

會長癱坐在地。她因恐怖而擠出了一絲呻吟,抬頭看著異形的存在。

靈體也毫不在意地看著她。

以前,美穗被大百足妖怪憑依時,也能看見本來無法看見的靈體。一般而言,幽靈隻會在被憑依的人麵前現身。

也就是說,這隻狐狸妖怪憑依在會長身上沒錯了。

『盈九之夜……』

黃色的鮮花,紛紛滑落在會長麵前。

狐狸的嘴角扭曲出一絲笑意。

『……伴汝遠歸。』

會長發出了悲鳴。

敦誌甩開了本能告訴自己的恐怖、畏懼與戰栗感。

「怎能讓你如願!」

『嗬?』

狐狸將視線投向了敦誌。僅僅這樣,手腳就像被係上了鉛鐐,他鼓起勇氣再次站直。

「你是,妖怪麼……究竟有什麼打算!?」

『嗬嗬嗬,竟然將我視為人與獸的雜糅物……也太不敬了吧?

‘給我退下’。』

狐狸怪物念出的命令,將敦誌輕易吹飛。

他撞上了背後的牆壁。

「咕……這種程度才……」

敦誌將手伸向腳邊的箱子。

拔出了退魔刀。

白銀的刀刃,噴發出青白色的靈氣。

『哎呀哎呀……還想說這味道真讓人懷念呢,是鞍馬的寶刀麼。』

「回答我!你想對會長幹什麼!?」

『這個女孩是姬倉家的人。她的宿命就是成為我的新娘……這是一個悠久的約定。沒有咒術師的戲份。』

「約定?」

敦誌的視線移向了會長。

她連連搖頭。

當然了,如果有頭緒的話,才不會害怕到這種程度。

「……喂,狐狸怪物。她不知道有過什麼約定。」

『狐狸怪物?真是一個無禮的小鬼……我的名為,白尾……是活過了千年的靈獸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