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餘夏十四歲那一年,城裏來了個年輕的夫子。傳說中這位夫子是中過榜眼,本來是要入翰林的,給推拒了,來到這小城裏辦了個學堂。也有一種說法,是這夫子得罪了京裏的高官,才給罷了官職,攆出了京城。後來這個說話,商餘夏很多年後才明白,何清得罪的這些個高官是身不由己,也是他的道德底線。
商餘夏的爹是縣城裏小有名氣的大財主,商餘夏的姐姐是縣城裏有名的美人,商餘夏是縣城裏有名的二世祖。雖然對於一個十三歲的少年來說,下這樣的定論未免有些草率了,但是商餘夏並不介意,每天喚了一堆少年玩伴跟在自己後頭吃喝玩樂,偶爾還逛進妓院摸摸春香姐姐軟綿綿的胸脯,作勢陶醉一把。
商餘夏的小日子過的有鹽有味的,直到他爹終於沉不住氣,拉了商餘夏回家先是關了幾天,然後打包將他送到了何夫子的學堂裏去。
學堂門口,商老爹板著臉對兒子說,乖乖讀書,不許逃課,不許回家,每個月的生活費交給了夫子,一切吃穿用度隻管聽話。
商餘夏自然不依,商老爹卻是自行帶著管家走了,沒有回頭看兒子一眼。
一個老伯來帶了商餘夏進去到自己的房間,然後絮絮叨叨交待生活、作息,方才離開。
商餘夏扔著書發氣,決定下午去氣一氣新的夫子,然後就可以等著爹來接自己回家了。
那天下午,陽光明媚的有些刺眼,透過門堂直直射在學堂上端正坐著的少年臉上。
商餘夏坐在他斜後方,看著那少年整整齊齊束著的發,挺直的腰,本來白皙的臉蛋在陽光照射下先是變得粉嫩,然後緋紅。少年端正的動作卻一直沒有變過,眼睛直直看著攤在麵前的書本。
商餘夏百無聊賴,轉過頭趴在桌子上打盹。
昏昏欲睡的時候,聽到外麵一個沉穩的腳步聲。
商餘夏從來沒有聽過那樣的腳步聲,每一步落在地上仿佛都異常小心嚴肅,而幹淨得不帶一點粘膩的雜音。
商餘夏不由自主做直了身子,莫名興奮地等待著。
那一瞬間,何清出現在商餘夏麵前的隻是一個陽光下的剪影,修長而略顯纖細的身形,還有輕巧挽起的長發。金色的陽光從他身邊和門縫的間隙流進來,泄了滿地。那時,商餘夏覺得自己看到的是一個誤落凡塵的仙子。
商餘夏恍然如夢。何清清雋秀美的眉目都無法取代那一瞬間的剪影在商餘夏心裏刻下的深刻印象,那個穿過陽光而來的身影從此成為商餘夏心中的神邸。
可惜,仙子很快打破了商餘夏的美夢。
商餘夏站在位子上,結結巴巴半天也說不出夫子方才講了些什麼內容。何清輕輕柔柔地歎氣,讓商餘夏自己拿了書去牆角罰站。
商餘夏喪氣地站起來,走過前排的時候,看到方才的少年臉已經曬得跟熟透的果子一樣,神色卻依然嚴肅地看著麵前的書。忍不住頑皮心起,伸手指戳了戳紅彤彤的臉蛋。看著少年一臉訝異地抬頭,然後皺著眉頭看他。商餘夏衝他做個鬼臉。
商餘夏在這個學堂的第一堂課是站過去的。幸好是站在了前麵的牆角,這個角度正好看得到何清輪廓細致的側臉,黛青的眉,含水的眼,挺俊的鼻,還有不時張合的粉色的唇;一身樸素的青衫裹著纖細的身子,可以看到腰間那一條美麗的線條向內收去。商餘夏忍不住捂住鼻子。
逼著自己轉開目光,看向學堂內其餘十個張陌生的少年。坐得最直,神色最嚴肅的就是那個臉蛋依然緋紅著的少年。每當何清講解的時候,少年就會抬起頭來,專注地看著何清,嘴唇不自覺地微微抿起。商餘夏試著向他眨眨眼,卻不能吸引他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