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你找什麼呢?"舉著牙簽回轉的他卻見主子也在四下找尋。
"藕梢呢?"白衣少年懵懵懂懂的張望著,眼波如水如霧更如夢,"他不會切下來就扔了吧?"
"那兒呢!"--隻不過是臂力比較大而已,他眼尖的在牆角處找到,拾起。剛要遞過,卻瞥見了那十指白淨,忙聰明的先去洗了洗才遞上。
那人一手接過藕梢,放到灌好米的藕截上,五指固定,另一手拿起牙簽一一戳了進去--這就封固住了!他恍然大悟的想,無比崇敬的抬眼,看見就動了這一下手的人臉上蕩漾的笑意:有絲得意,有絲甜蜜,卻也夾著絲......叫做"懷念"的迷離。
"煮上兩個時辰就行了。"鬆開手,藕截從指尖滑落進鍋裏,水中映出少年沉湎的微笑,"別忘了再另起一鍋,就用這藕湯,加上糖和桂花蜜,熬成蜜汁,澆在藕上就可以。"
"是。"直覺的答應,卻聽那人又道,"做好了的蜜汁就放在一邊,鍋裏的藕煮好了,也別撈出來,全都放著就行。"
"是。"他看著囑咐完了的人終於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向外麵走去。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了什麼,那人轉過身來,笑:"福全啊,真是辛苦你了。"
"哪裏的話,老爺,應該的。"
被稱為老爺的少年搖了搖頭:"我知道你跟著我,很辛苦。"微笑消褪的瞬間,他的眼角眉梢裏流露出悵惘的神色來,然而也隻是淡淡的,平靜而怡和,並不讓人難過,隻是帶來一些些感慨的意味。隨即,他便重又笑了起來:"不過,等過兩天,你就能有幾個幫手了。"
"老爺?"
"其實王爺一直都說要調幾個下人過來,是我一直不肯。但這兩天,我想了想,決定同意了。"如雪的白衣映了月華,泛出種淺淺的亮光來,有些冷,卻依舊很幹淨、很好看。說著,也不等人回答,便徑自去了。
鐵鍋裏,水無聲的沸騰;爐灶裏,火寂靜的燃燒;廚房裏,一種清香悄悄彌漫--桂花糯米藕--聞著那香氣,福全猜想:這道菜一定好甜好甜......
甜,真甜啊......
清淡的香纏綿在舌尖,粘稠的蜜汁順著舌體一點點流淌,醉人得仿佛能教味蕾盛放--盛放、怒放,熏神染骨一場。粘糯的、膠著的,舌逃不開,唇避不過,仿佛要陷進了全部身心去與這甜膩糾葛,卻也仍不想放開,不願意掙脫,忍不住的一嚐再嚐......
恍惚間,嘴裏好像又被塞入了一顆--那人說的,他隻愛吃藕中填的米粒,珍珠一般,又甜又粘。兒時,是慈母拿筷子給頂出來,一一填進愛子口;後來大了,則是房中俊俏的婢兒,低著頭夾到翩翩公子盤裏去,含著笑也含著羞。
他聽著,卻隻覺得別扭,別扭的看到說話的人淡淡的笑,淡到終於掩不住漫上臉龐的愁。心裏像被什麼紮了一下,他有點後悔剛才的事,於是就說:"你要是想吃,這有何難?我讓王府的廚子給你做就是,要是他們不會,就找禦廚好了。"
卻不料,聽到他的話,少年臉上連最淺的笑也再維持不住。
於是,不會笑了的人從此也不會了理人。
於是,歡樂和甜蜜都隻剩了在夢中--
夢中,他終於親手做成了那道不知叫什麼名目的藕,圓潤的珍珠從藕裏一粒粒滾出來,他們相視而笑,夾起來塞到對方的口中......
似乎覓著了甜頭的舌尖又在直覺探詢,一寸寸深入腹地,糾纏、翻卷、吮吸,熟悉的過程,熟悉的甜蜜--不對!他驀的睜眼,看見身上少年近在咫尺的笑容。
見他醒來,那花瓣樣的唇離開他的唇,卻在一聲輕笑中又含住了他的耳垂。
耳珠在那丁香舌間沉浮沉溺,如同越來越身不由己的自己,忍不住低呼出聲:"瀲......"
"昊......"回應他的是從那人唇齒間溢出的喘息。而那唇又在遊移,描摹過他喉頭的突起,勾勒過他鎖骨的輪廓,清冷的薄唇卻掀起人最癲狂的火熱,感到自己的喘息也開始隨著那人的雜亂,直覺的,他的第一個反應卻是--先吸了下鼻子。
於是,那正肆虐的唇便停了下來,氤氳的雙眸抬起,看他:"你受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