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起
安穩寧靜卻略閑寂寞的日子就這麼過去了好些年,這仿若冷宮般被人遺忘的泣雪閣裏,隻看得到兩個相依的身影,根本得不到身為君王的父親的半點注意的皇子,受不到宮中任何地位的人的尊敬與關注,他們仿佛被所有的人拋棄在世界之外,兩顆年輕善良的心縱有不甘,卻也無可奈何。
時間一久,韓落雲卻也看得開了,生來隨遇而安的性子雖然在少年時曾經有過報效朝廷,大大幹一翻事業的宏願,想深一層卻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既然無力改變事實,接受它總是能讓日子過得舒坦點,更何況跟了這九皇子這麼些年,心中早已被這可愛又窩心的孩子占得滿滿的,照顧他,教導他,似乎已然成了自己的責任甚至習慣。
“落雲哥哥,落雲哥哥!”清亮的少年嗓音打斷了韓落雲的沉思,他微笑,抬頭,眼前長身玉立的少年微紅著臉,興奮地喚著他,“落雲哥哥,我這套行雲劍法耍的夠火候麼?比起落雲哥哥來怎麼樣?”
韓落雲輕輕一笑,抬袖拭去他額上淌下的汗珠,“舞雪可是練武的好材料那,才一個月光景,就練熟了。”他看得開了,可是,這小小的少年卻仍是不甘啊,他是那麼的聰明,悟性又高,比起其他的皇子絲毫不遜色半分,他決計是不甘於一生被困在這方寸之內的,如此的人中之龍,合該傲翔於天。
“真的麼?落雲哥哥,舞雪是不是也能和落雲哥哥一樣那麼厲害?”舞雪漂亮的眸睜的大大的,眼底的快樂晶晶亮亮。
“當然,舞雪很快就趕的上落雲哥哥了。”韓落雲跟著他笑開了,心底卻有著隱隱的心疼,這孩子的心中,依舊崇敬著孩童時驚鴻一暼的父親,他還是偷偷盼望著有朝一日他的父親想通了,能回過頭來看看自己,看看他,也是那麼優秀的。多可憐的孩子,多麼,殘忍的,父親。。。。。
“落雲哥哥,今天你教舞雪什麼呢?”扯著他的衣袖輕輕搖晃,舞雪的眼睛裏閃爍著期望。
“嗯。。。。落雲哥哥會的都教給你啦,不如舞雪自己去書房裏看看書,有什麼不明白的再來問我,好麼?”皇上雖說要他作九皇子的伴讀,卻從未安排老師來教導他,其他的皇子公主每日上禦書房聽大學士講課,或者上校場讓大將軍教授拳腳功夫,但從不將舞雪包括在內。他仿佛成了舞雪的老師,為了不使這聰明的孩子耽誤了學習的最好時機,他將自己從小到大所學的盡數教了給他,幸好這泣雪閣內有個很大的書房,有著大量的藏書,是當年舞雪的母親留下來的,否則他真不知道該怎麼教這孩子讀書認字。而那些會汙染他的純潔善良的人情世故卻在他刻意保護下未曾絲毫沾身,因此雖身在皇宮內苑,舞雪卻是出奇的單純。
可是,他畢竟所學有限,所有的學識和武功都是他14歲入宮之前學的,他尚未滿師便下山歸家,卻是他的父親執意如此,師傅文韜武略,如果換了舞雪。。。。。誒。。。舞雪聰明絕頂,早已將他會的盡數學了去,那書房中的藏書,恐怕在這漫長的10年中被這孩子看光看熟了吧。究竟怎樣,才能不埋沒了這孩子呢?
舞雪疑惑地望著沉思不語的韓落雲半晌,忍不住嘟著紅潤的唇轉身走進書房。最近落雲哥哥總是動不動就望著自己發呆,還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問他又不答。落雲哥哥可是世界上除了父親以外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人呢,他也想幫助他解決不開心的事啊,還當他是小孩子麼?
啊啊啊,好無聊啊!甩掉手中的書,重重地趴在書桌上歎氣,這裏的書他都看光啦,落雲哥哥又說沒東西可以教他,怎麼辦呢?白晰的小臉漸漸落寞,他好寂寞。。。明明是住在有好多好多人的皇宮裏,卻好寂寞。這麼多年來,他除了日日相對的落雲哥哥和每日來送膳打掃洗衣的那幾個太監宮女,就再沒見過其他的人,他見不到他的哥哥姐姐,也見不到他的父親,聽說他們常常出宮打獵,祭天,夏天還去江南避暑,為什麼惟獨將他排除在外?幼年時他以為是自己太過調皮,惹父親不喜,可懂事後他隱隱知道決計不是這個原因,可是落雲哥哥卻總也不肯告訴他,就算他軟言相求,或是大哭,大鬧,耍賴不肯吃飯,他還是不肯告訴他。有一次他鬧的過火,不分晝夜不停練功,最後險些岔了氣,還累到落雲哥哥用盡內力救回他的性命,反到害得他自己傷了經脈,從此再不能使用內力。當日他醒轉後含著淚大聲地質問他為什麼總也不肯告訴自己原因,卻在觸及到他哀傷憐惜的目光和唇邊胸前觸目驚心的血漬後噤了聲,從此再不敢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