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中的笛音仍在繼續,隱隱有些跳躍,有些歡快,眼看將躍入高潮。
“嗡”陡然傳來低沉脆響,帶著古武特有內勁,笛音被默然打斷,眾人隻覺得被醍醐灌頂,瞬間清醒。
青衣男子瞬間從軟榻上坐起,褚紅也全身緊繃,內家高手!而,令青衣男子驚詫的,確實無法尋覓那簫音蹤跡,好似簫音漫天而來。
海笑與冰娘更是四目相對,從對方眼中讀出了不可置信四個字。
暖閣,誰都知道小姐簫音悅耳動聽,可,除了天山七絕外加那匹雲狼,便無人再有耳福。如今,他們小姐居然……居然……
阿九卻不管他們,剛才,隻是那青衣男子與褚紅的對話,引起了她靈魂中強壓的好勝之心,看不起女子麼?
從小被父親拋棄,出嫁又被丈夫嫌棄,最後就連自己的孩子……
不,她早已經不是以前那個沒用懦弱的沐阿九,她早已經不是!
簫音驀地一顫,整個瓊樓突然彌漫起一股雄渾的氣息,低沉簫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眾人仿若隨那簫音看到一個五歲稚女,費力的浣洗那花紅柳綠的衣衫。稚女無辜,可那本該父母懷中撒嬌的年紀,何以如此。
恍然,又似看到一個痛失愛子的母獸哀嚎。
嗡——
簫音低沉,暗啞,眾人再不感到那雄渾的壓抑,而是讓若進入一座空幽竹林;沒有任何聲音,一片空寂。忽而鳥語花香,空穀幽蘭,眾人舒適地徜徉其中;簫音卻好似夾雜著冰雹撲麵而來,冰冷清冽,忽而像那海浪浩浩蕩蕩,忽而又宛若雪花陣陣紛飛……
“鳳簫聲聲動,玉壺光慢轉,誰道情多幾許,世人笑我應如是!”青衣男子一腿伸直,一腿彎曲,閑適地躺在軟榻上,修長十指托著如白玉般的白瓷茶杯,整個人卻透出一股慵懶和邪魅。
阿九此刻也沉浸在一種特殊的境界中。
她好似不是自己,又是自己。
步入回憶,好似冷眼旁觀。看著那個五歲稚女,費力洗衣淨衫;看那七歲女童,練琴舞步;她靜靜徜徉記憶之海,心中的不甘、憤怒和嫉恨好似都不複存在,此刻的她,不過一個路人。
一滴清淚自她眼角滑落,簫音忽地一轉,宛若那風中紅燭,明明滅滅,忽高忽低,萬千思緒幻化成灰,又是那股婉柔,又是那股清冽,宛若一眼明晰的山澗清泉,叮叮咚咚,沁人心脾。
眾人也好似隨她一同進入那美妙山穀,感受花香蟲鳴。一池清荷,半林修竹,一壺好茶,人淡如菊,眾人都好似看到那與世無爭的美妙而又寧靜的自我,臉上不由自主地揚起憧憬。
世事無常,蕭楚的臉再次浮現眼前。
或許,是該慶幸自己能及早抽身;或許,是情,是緣;情殤是情,孽緣是緣,一切,不過都是命中的劫數。
想到這裏,她開始釋然,心境也突然明朗起來,似乎有什麼觸動。
睜開眼,簫聲也戛然而止,留下眾人回味那嫋嫋餘音。
阿九提氣感受了下,一直困擾的心境竟然突破了,她嘴角微微上揚,心情頗好。倒是海笑和冰娘四目相對,從對方眼中獨處的詫異、驚奇和慨歎,這才相信他們看到的,不是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