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裴行之在東廂房吃了晚飯、洗了澡,換了一身幹淨的衣服後,本打算去東市的“千裏香”酒樓拜見父親,但心裏惦記著路上救回的受傷女子,決定先去花園西側的書房裏看看她。誰知到了書房後,受傷女子竟然出乎意料地坦誠相告,把自己的身世娓娓敘述了一遍,這讓裴行之驚喜不已,更加以為女子鍾情於自己,和女子傾心相談了許久,在書房裏不知不覺呆了兩個多時辰,待想起還要去拜見父親時,又嫌時辰已晚,索性決定明日再去酒樓也不遲。
原來,裴行之來到書房後,見丫鬟娟兒正坐在燈前吃飯,便悄聲向她打聽受傷女子的情形。娟兒將手中碗筷放在桌上,站起身,手指著裏屋子低聲說道:“周郎中把傷口重新包紮了,還上了藥。廚房端來了一罐雞湯,說是你的意思。她喝了幾口雞湯後,就臥在床榻上睡過去了!她睡下了,我才出來吃飯。”見公子滿意地點了點頭,娟兒又接著說道:“公子,我聽遊元說,她是被你在京城外麵的道路上救回來的?你知道嗎?她可不是什麼男子,而是一個姑娘!”
“誰告訴你,我隻救男人不救女子?”裴行之微微一笑,“你快坐下把飯吃了!”說完後,輕手輕腳走到裏屋門前,伸出一個指頭,挑開白鶴竹簾的一角,偷偷朝裏麵張望。位於窗下的幾案放著一盞點亮的油燈,油燈旁還放著女子的褐色包袱,燈光柔和地照亮著屋子裏的每一個角度。受傷女子側臥在床榻上,臉麵向裏,頭上束著的發髻已經散開垂下,一頭烏黑的秀發將包紮額頭傷口的藥布遮住,身上蓋著一張薄薄的繡有翠竹的被單,猶如女子的衣裙,越發顯現出窈窕嬌美的體態。行之不免看呆了,在竹簾前靜靜地站著。過了一會兒,女子輕輕歎了一口氣,身子微微動了動,又用右手將被單往上扯了一下,似乎要翻身轉過來。
裴行之慌忙放下竹簾,快步走到娟兒麵前。娟兒這時已經吃過晚飯,剛把碗筷放進描金提盒裏,見公子走了過來,忙站起身來。裴行之趕緊朝她擺了擺手,不讓她說話,又回頭看了一眼,隻見印有白鶴鬆雲的竹簾還在不停地晃動,心想道:“透過竹絲的縫隙能看得見簾子外的人影晃動,但願不要被她發現我在窺視她才好?”
裏屋突然傳來女子的說話聲:“娟兒姑娘,可以幫我把你家公子請來嗎?”
裴行之和娟兒同時一愣。女子在簾子裏提高聲音問道:“娟兒姑娘,你在外麵嗎?”
裴行之對娟兒做了一個手勢,娟兒心領神會,趕緊奔到竹簾前,隔著簾子問:“姑娘,你醒過來了?你找我家公子有什麼事嗎?”
“多謝你家公子相救,也十分感謝娟兒姑娘對我的照顧。我明天可能就要離去了,如果連自己的姓名都不留下,不當麵對公子說一聲感謝的話,心裏怎麼過意的去?”女子怡聲慢語,在裴行之的兩耳聽來,竟然比鶯聲燕語還要動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