廷尉府的大牢，比起傾卦縣的那個，可是既威嚴又莊重。聽說隻有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或者犯事者官職較高，才可以享受這個大牢一遊。這就是萬惡的等級社會，連個等死的地方都分三六九等。
沉重的大門被兩個牢卒合力拉開，見到陳謂後，笑咪咪道：“趙大人！”
那聲趙大人使陳謂特別高興，一人賞他們一塊五兩的銀子。他倆在手裏掂了掂，然後塞進衣袋裏，請陳謂和他的隨從進去。也許他們知道陳謂這個趙大人使假冒的，卻照樣恭敬稱呼，為的，就是得到那五兩銀子。這五兩銀子，有一個我們特別熟悉的名字，叫封口費。
不要以為五兩銀子很少，相當於牢卒這種普通公務員正常五個月的收入。
這是大牢的潛規則，當時我並不懂。看著陳謂冒充趙大人大搖大擺地進去了傳說中的煉獄，覺得他忒牛。
牢房倒是幹幹淨淨的，采光良好，四麵通風。雖然冬天住著挺考驗人的耐寒性，夏天倒是涼快。跟我印象中的陰暗潮濕、陰風陣陣相去甚遠。人也不多，一人一間，一室沒廳，無廚無衛，條件艱苦了點，可是這是工業尚未萌芽的古代，這樣的條件，也算湊合。
不像電視裏的一些低檔牢房，跟塞牲口似的，一見囚室塞二三十人。若是按照現在評酒店星級標準來評古代監獄，這個廷尉府的大牢，貨真價實的白金五星級。
何太尉功高至偉，牢房也講究，單門單院。有兩個專門的牢卒把守。陳謂照規矩給這兩個牢卒一人一塊銀子。這兩為仁兄是見過世麵的，不屑地捏在手裏，衝陳謂惡聲道：“有什麼話趕緊說，哥兒幾個在外麵守著。隻有一炷香的時辰。”
陳謂看著他們出去的身影，冷哼了一聲。他自從跟了太子以來，沒人敢這麼大聲跟他說話，一時聽了，很刺耳。我和賈杜康知道他的心思，一齊低下頭去偷笑。
陳謂守在門口把風，叫我和賈杜康進去。那何太尉正在打坐，口裏念念有詞。敢情殺人如麻的大將軍也信佛？有信仰總是好的。就是不知道他此刻，是求佛超度曾經死在他馬刀下的亡魂呢還是求佛保佑他死後可以早登極樂？臨時抱抱佛腳，拉拉關係，混過臉熟，將來好照應照應嘛。
但是如今朝不保夕的情況下，他仍能靜得下心來念佛，心態真好。早就聽說名將都是大智大勇之輩，臨危不懼，遇事冷靜。傳言果然不假。
聽到有腳步聲進來，他微微睜開一條眼縫瞟一下。看到是賈杜康來了，趕緊爬起來，單膝畢恭畢敬地跪下行禮：“爺，您來看罪臣了…”他雖然口稱自己是罪臣，心裏卻並不那麼認為。他是單膝跪下的。陳謂說過，犯了事的人，都是雙膝跪下。
賈杜康扶起他，假仁假義道：“何太尉快請起，是小王沒用，沒有保住太尉，讓太尉受苦了。”他要是再撒點淚，場麵就更感人至深了。我正想著呢，就看到一顆豐滿的淚珠從他眼裏自由落體，滑到唇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