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3)

我發現,輕視也是一種力量,比鼓勵更激烈的力量,我不經意習慣看著底層的人,無意間惹上了一條毒蛇,引蛇出洞的結果即是被咬得渾身是傷。

白安被我引出了洞,我還不以為然。

整個暑假我隻見過母親五次,和父親吃過一頓晚餐,說了半小時的話。

親子關係的次數伸出一隻手都還嫌多。

母親的姐妹淘聚在客廳裏,珠光寶氣炫耀著手上鬥大的鑽戒,我記得某某人手上的是一顆已故黛安娜王妃的配件,另一個梳著法拉頭的貴婦脖子上沉甸甸的墜子,則是法國大革命被送上斷頭台那位皇後的首飾。

我繞過那些貴婦準備出門,身後傳來對我的稱讚:“咦,是王楓啊,愈大愈好看呢。”然後咯咯地笑著。

“阿姨好,樓下的法國料理請來一位廚師,手藝很棒,中午過去讓我們招待吧。”我彬彬有禮說著大人的話,這些,都要拜父母多年來殷勤的教導,我的表現可比那禮賓司的外交官,滿口都是官老爺才會講的話。

我十七歲的夏天,是不會和她們有交集的。見麵的招呼語,卻是自幼習來的。

母親見我一身輕便的運動服,問了問:“上哪去?”

基本上,我去哪都有人會向她報備,有事出門,隻要跟樓下董事長辦公室的簡秘書打個電話,然後車子、保鑣都會調派好。但畢竟我還是她的寶貝兒子,我回了一個燦燦的笑:“今年暑假我安排了一些運動家教,上午是高爾夫,下午是網球,明天還有……。”

話才說了一半,她似乎很開心,笑的花枝招展:“不錯,多運動總是好的。”向來,我是不愛運動的族群,這一次,是被人給逼出來的。

鬥性,我還是有的。

白安,你給我好看,我就要以牙還牙。

君子報仇,就是這麼來著。

我是君子,不屑打架耍流氓,要麼,就來點有格調的。

就連運動,我隻挑高檔富家子弟才玩得起的。

一套最新款的高爾夫球具,三十萬。

一張會員證,一百萬。

光是打小白球,我就先撒了百來萬,你白安要跟我比,下輩子吧。

我打了一早上的小白球,成績不佳,可以說很爛。

我坐在車裏,有些沮喪,教練說,以我的資質這樣差不多是極限了。

我的資質真的這麼差嗎?

我讓開車的保鑣兼司機放點音樂來聽聽。

他轉開收音機,調到中廣流行網,主持人正在訪談一位歌手,蔡健雅。

然後理所當然播送她的強打歌曲:“呼吸”

我的神經繃了一秒,閃進一道麻亂。

“呼吸,呼吸沒有你的空氣,

夜沒有模糊我自己,和你分離,讓我更清醒。

我輕輕呼吸,呼吸這冰冷的空氣,

昨天在淚眼中遠去,有過溫柔,我會記得你。”

***

她如淒如訴地唱著,彷佛一個被拋棄的女人,失去了愛人的呼吸,就活不下去。

這樣悲傷的曲調並未勾動我,畢竟我不是女生,也不可能被拋棄。

我讓司機轉台,停在ICRT的熱鬧裏。

震動的鼓聲加上快節奏才能趕走我的低潮。

正因如此,我才會奮力學打鼓。

在震耳欲聾的撞擊聲裏,血液奔騰如同滾滾黃河濤濤長江,更像潑辣的錢塘潮。

我的寂寞就是如此這般被驅走的。

我很快就忘記蔡健雅沉鬱又要命的“呼吸”,進入美式搖滾的喧鬧裏。

揮汗如雨了一天,傍晚我回到十七樓的家,空無一人。

今天的網球教練下課前提醒我,“王楓同學,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他指的是我的網球天分,以及我的運動細胞。

我又累又疲倦,早早就上床了。

隔天,我央請簡秘書幫我換掉高爾夫球教練以及網球教練,再給我找更好的。

我偏不信,我豈能當個扶不上牆的爛泥,我雖不敢與國手比,但你們也太藐視我了吧!

此後,我陸陸續續換了三、四個教練才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