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人的消息似長了翅膀一樣的飛到了偏僻的洪福山寨。
“敬民保在縣人大代表會上被選上了新任縣長。"山寨裏一百來口人都在以最快速度傳遞著這大快人心大振名聲的好消息。
敬民保小名叫保伢子,他3歲多一點就喪了父,母親狠心地當年就改嫁他鄉,把保伢子交給公爹,從此就沒進過洪福山寨的門。保伢子真是命苦得賽黃藤,爹爹含辛茹苦寧願自己餓肚子,也要讓保伢子多吃一口,然而,爹爹在保伢子快10歲生日時撒手人寰了。保伢子成了孤兒,山寨裏老老少少好不同情,盡管那時大家都吃不飽穿不暖,又逢上內外交困的經濟大難時期,但大家還是節衣縮食地照管著保伢子,讓他慢慢地長大成人。
敬民保心裏十分清楚,正因為自己身世特殊,處境艱難,所以,大隊、公社等領導把“階級感情”加倍地撒播到自己身上,保送他讀高中,畢業後又推選為民辦教師,後來又推薦為“工農兵大學生”。可以說,民保是山寨人真正保護才有今天刮目相看的大作為。
人是吃五穀雜糧長大的,焉能不懂天地人情。新世紀第一個春節在熱熱鬧鬧的喜慶氣氛中來到了。正月初一清早,敬民保帶著13歲的寶貝兒子乘坐中巴去洪福山寨給鄉親們拜年。
下了車又走了七八裏路,民保父子走進了山寨那用條石砌成的大門。年逾古稀的李爹爹的家正對著大門,他第一個發現敬民保回了老家,喜不自勝,雙眼笑眯眯,變成了一條直線。他趕緊從灶上拿下1000響的鞭炮,賽跑似的在大門前點燃了鞭炮。這一響,便把山寨的100多口人全邀了出來,一刻鍾,敬民保父子倆被圍了兩三圈。“保縣長回來了”、“保縣長,您好”、“保縣長還沒忘記鄉親”等問候、議論此起彼落。
鄉親們爭先恐後地跟保縣長握手。曾經喊慣了保伢子乳名的李爹爹、張奶奶他們也結結巴巴地喊著:“保縣長,你父子倆中午在我家喝杯米酒吧!"鄉親們的喜悅、親熱之情溢於言表,讓敬民保萬萬沒有想到,進而感動不已。
初一這天,太陽也來湊熱鬧,它露出了笑臉,出奇的溫暖,真是天地同樂。敬民保父子倆走訪了山寨的家家戶戶,活潑可愛的兒子乖巧懂事,每逢長輩,他都甜滋滋地祝福問好,鄉親們見這兒子如此有禮貌。不住地誇獎,還霸蠻給他紅包呢?
天色不早了,民保父子倆在鄉親們長隊相送下,坐著山寨王猛子的摩托車到龍戲灘去搭中巴,返回縣城。
回到家裏,兒子把旅行袋裏的拜年紅包全掏出來,讓媽媽清點。紅包現金不多,最多的一個才200元。奇怪的是,有一個鼓鼓的“紅包”分文也沒有,裏麵是一封寫給敬民保的信,寫信人是敬山神。
提起敬山神這人,民保對他又敬又憐,他曾是山寨最有文化的人,讀過初中,還教過自己兩年書呢。隻可惜,他妻子在生育時難產,小孩沒保住,妻子也一命歸西天。山神沉浸在喪兒喪妻的無限悲痛中,十幾歲的民保很體貼他,曾夜夜上他家陪著他熬過痛苦的日子。
待到民保成了工農兵大學生,敬山神由於思念悲傷過度,而引發神經病,從此成天東遊西蕩,靠在紅白喜事中討飯過日子。
敬民保又驚又喜,忙打開折疊整齊的信箋,認真地捧讀著:“民保,恭喜你這苦孩子命中走好運,被代表一致推選為一縣之長,為叔的我喜不自禁,山寨裏出了個大官羅……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你是吃過苦嚐過農民味的,一定要要勤勤懇懇、腳踏實地為民排憂解難,為民辦實事幹善事、幫民致富發財哇……你知道你的前任縣長臨近退休,卻成了貪官,革命幾十年,成了個罪犯,怎麼劃得來呢!……”這信寫得樸樸實實,真真切切,字裏行間飽含鄉情,敬民保讀著讀著不由自主地眼淚模糊了雙眼。
“爸爸,這些紅包怎麼辦呀?”敬民保聽到兒子的聲音,忙用紙巾擦幹眼淚,欲考考兒子,就地取材問他怎麼辦。兒子說,鄉親們的家庭條件比我家差得多,就把紅包全數退回去,我記著鄉親們的情意。
“兒子,那位瘋爺爺的紅包,我們怎麼對待?”兒子看了看爸爸的眼神,很快讀懂了爸爸含淚的眼光,說要把自己近些年存的零花錢裝進紅包,再登門拜訪道謝。
父子倆不約而同地想到了一塊,歡快得笑容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