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
原野。
白雪皚皚,鳥雀絕跡,萬籟俱靜。
已至黃昏。
…………
咚!咚!咚!……
急促的鼓聲響起,帶著急促,帶著懼怕,更多的卻是一往無前的視死如歸。
擂鼓的壯漢上身****,肌肉虯結,每一次掄起鼓杵,身子都要重重的一壓,恨不能使出吃奶的力氣,將那天地敲破。
轟隆隆……
厚重的城門極不情願的緩緩閉合,冷酷的冰霜與周圍連成一片,冰冷而又無情的隔絕內外。
…………
城裏城外,已然不同。
然而,卻隔不斷人心。
一股無形的恐慌在城內蔓延。
縱使鼓聲亦不能消弭。
…………
殺!……
隱隱的,可見一片白茫茫從遙遠的天際飛馳而來,山洪海嘯一般,仿佛千年堵塞的堤壩終於崩潰。
若虎歸深山,似龍入深海。
一朝脫困,從此天地無阻。
一瞬百裏。
轟鳴剛剛響起,還未徹底奏起,就悄然落下。
如同戛然而止的奏鳴。
一同停止的……還有鼓聲。
…………
鼓未破。
杵卻已斷。
殘陽如血,映照著折斷的鼓杵,分外淒涼。
…………
森森鐵騎,兵臨城下。
一雙雙目光,無聲對視,如刀鋒相交。
…………
鐺啷啷!……
鐵騎中有人抽出了劍,劍很舊,崩開的缺口清晰可見,卻難掩鋒芒。
這一劍,毫無花俏,如同厚重的鐵錘,簡單粗暴的砸在曆史的車輪上,碰出了火花。
…………
指天,揮劍。
戰鼓鳴奏,殺伐驚天。
…………
城上城下,一時之間箭雨如蝗,血如雨注。
驟然飄起了雪。
紅色的……血。
…………
年輕人在城外。
與周圍的袍澤一起,安撫著胯下的坐騎,雙眼緊緊盯著湧向城池的人流,不敢有一絲鬆懈。
他知道,他們是最後的希望,生死存亡的最後一絲可能。
…………
無論成敗,終成仁。
他不在乎成仁,隻在乎成敗。
…………
他知道,他的袍澤也知道。
那個悲壯的身影也知道。
他不想再讓他失望,不想再讓她操心,不想再讓他們憤然,不想再讓她黯然。
…………
他知道自己應該怎麼做。
他不再是桀驁不馴的逆子,不再是浪蕩不羈的草莽,不再是狂妄自傲的華蓋,不再是千金買笑的公子……
他知道自己醒悟的太遲,所以心中很難過,忍不住想閉上眼,稍作慰藉。
可是他明白,他不能!
不為了自己,而是為了他,為了她,為了他們,也為了她!
他等待著,如同最冷靜的孤狼,屏住呼吸,不敢有一分的懈怠。
…………
雪越來越大了。
血越來越稠了。
雪與血交融,雪如血,血如雪。
…………
轟隆!
城門震顫了起來。
岌岌可危。
…………
領頭的身影提了提手中的韁繩,轉過身來,冷漠的目光掃過眼前的三百鐵騎,微微在年輕人身上停留了一下,複雜一閃而逝。
他頷了頷首,策馬當先,一騎絕塵。
三百鐵騎,策馬追隨。
當啷!……
三百零一騎同時揮刀,斬馬刀光影齊齊閃動,斬斷了風雪,斬斷了退路。
沒有呐喊,沒有呼喚,隻有整齊劃一的衝刺。
如同幽靈。
死亡的幽靈。
…………
城牆下,瞬間,一波洪流分出,衝擊而去。
野是原野,原是平原,一方是三百零一騎,一方是一千騎。
如同兩道閃電,狹路相逢。
…………
咚!咚!咚!
血雨飛濺!
三百鐵騎,每一人都是百裏挑一的好手,哪怕是麵對一千,也是不遑多讓,甚至占據了上風。
鐵騎中,那名揮劍的騎士微微皺了皺眉,再次抽劍,劍勢微轉。
又一波鐵騎繞了個弧度,從後方包圍了上去,顯然要前後夾擊。借助奔襲的速度,從後方突襲,三百鐵騎絕難阻擋。
…………
已然沒有退路。
然而,悲壯身影早已斬斷了退路。
所以,他不在乎。
一刀劈下眼前的敵兵,斬馬刀朝前一指,血雨飛濺,氣勢如虹!
…………
殺!……
一人吼,堪比萬人敵!
刀鋒所向,正是揮劍騎士的方向。
無需言語,三百鐵騎,以悲壯身影為中心,大半緊隨其後,直衝刀鋒所指。兩側之人不顧生死,拚命阻攔著周圍的騎兵。
縱使盔甲破爛,縱使血肉模糊,縱使眼角朦朧,手中的刀……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