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忽作晴山卷幔,雲猶含態石披衣。
如此初晴美景,少年卻無暇觀賞。一把拭去額前的汗,弓著的身子繼續前行。沒走幾步,少年扭頭瞧了瞧伏在背上熟睡的女童,繼而流露出暖心的笑。
疊山之後,鐵索橋頭,靈塔已現。
少年小心翼翼地將女童靠在橋頭的亭椅上,再輕聲地喊著:“黑妞!醒醒!我們到了!黑妞!”
這女童約莫七八歲,長得白白淨淨,眉眼清清亮亮,卻累得這麼個俗氣的名字。
且說她被喚醒後,大大的眼睛順著少年手指的方向望去。隻見流雲環繞的院門內有一座圃園,圃園中心處的靈塔高聳入重雲中,正對著的塔匾上“天靈”二字蒼勁有力。
“懷仁哥哥,這裏是哪裏?我們來這裏幹什麼?”
名叫懷仁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整了整破爛卻顯整潔的衣物,借此掩去霎時的黯然,再對著黑妞溫柔說道:“看到沒,那是天靈塔。黑妞身子不好,得找塔中的高人瞧瞧。”
黑妞認真想了想,忽又盯著懷仁。
“懷仁哥哥就是高人,懷仁哥哥給黑妞瞧好不好?”
懷仁笑了笑,繼續解釋道:“懷仁哥哥隻是普通人,而天靈塔裏是有靈仙的,這些靈仙神通廣大,飛天遁地無所不能,一定可以治好黑妞的病。”
黑妞眉頭一緊,再開口時有些急切。
“我隻要懷仁哥哥,我不要什麼靈仙。”
懷仁神色中的不忍一閃而沒,然後輕輕握住黑妞的手,耐心勸道:“美美姐就是靈仙,她是懷仁哥哥的好朋友,我們隻讓她給你治病好不好?”
黑妞略一思索,然後點了點頭。
兄妹倆談妥後,手拉著手走入院門。
懷仁壓下緊張望了望四周,發現偌大的圃園中竟然空無一人,唯有的聲響還是來自一些不知名的禽鳥。
“有人……靈仙在嗎?”
一聲無果,懷仁又喊了幾聲。然而人影未現,禽鳥卻驚飛了幾隻。
兩小行過圃間,穿過廊道,來到塔門前。
大門正開,懷仁往裏一望。十丈方圓的內塔空空如也,完全一副沒落景象。
黑妞心思純淨,看見什麼就是什麼,所以開口問道:“懷仁哥哥!靈仙在哪裏啊?”
她這一問,讓懷仁心中一涼,諸多驚疑在心頭回蕩。
靈塔何以衰敗至此?
美美被靈仙接到了哪裏?
黑妞的病怎麼辦?
“黑妞,你就在這裏等著,懷仁哥哥去塔裏瞧瞧。”
“恩!”
懷仁稍定心神,抬腳邁向門內,可這前腳還沒落地,身後突起陌生人聲。
“你們是哪個靈門的,你們的師長沒教過你們這天靈塔是禁地麼?”
懷仁一驚,前腳勉強收回,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再回頭一看,隻見一身著青玄長衣的同齡少年端坐在輪車上,劍眉星目,頗有英氣。
黑妞也被這青玄少年的突然出現一驚,拉住懷仁的手後緊緊靠在他身側。
“這位靈仙,我叫懷仁,這是舍妹黑妞,我倆登山是為了……”
青玄少年一聽不是靈門來的,肅色漸緩,右手虛抬,恰有一隻紫色翼鳥停來。
“山下來的?那就是尋仙咯!不過這時日已經錯過了納靈之期,所以你們還是下山吧!”
一言不和就讓下山,自己連來意都沒表明,怪不得人們都說山上的靈仙傲氣得很!
如上隻是懷仁的心裏話,嘴裏肯定是不敢這麼說的。
“黑妞身患疑症,村裏的醫師都沒有辦法,所以我隻好帶她來山上,還請靈仙開恩!”
青玄少年一聽這話,訝然道:“不是來尋仙的?”
懷仁一聽他言語緩和,趕緊解釋道:“三年前已有引靈仙師查明我身負斷脈,無法入靈,所以我早就沒了這個念想。不過我有一位朋友,名叫姚美美,那位引靈仙師說她有水靈資質,並帶她上了山,所以此番我也是為尋她而來。”
或許懷仁的話勾起了青玄少年的某些不快,隻見他霎時一臉寒霜,再開口時言辭如若利刃。
“你連入靈都做不到,還妄圖在一個靈術師身上找回往日情誼?”
懷仁愕然,早在上山前,與已逝雙親交好的叔伯們就告誡過:姚美美如今已是靈仙,與自己在身份地位上有了天差地別,那一紙……
但美美應該不是這樣的人,所以懷仁回應時言語不再溫和。
“我與美美一同長大,她離家時還為我痛哭一場。我覺得即便過了三年,她也該記得往日情誼……再說為了黑妞的病,我怎麼也得試上一試。”
青玄少年忽然輕聲一哨,然後就見那紫色翼鳥振翅飛去。過後再看向懷仁時,臉上的寒霜化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