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給我一種很可怕的感覺,好像家裏已經發生了什麼翻天覆地的巨大變化。但這變化卻不是突然的,而是一種潛移默化的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它就已經慢慢地滲進了我的骨髓裏,與我的生命同在,等我驀然驚覺時,已經無可逆轉。
我想,如果真有可能,我是再也不想去搭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了。
但是,我身不由己。
我這才突然間明白,原來我就是一個失足落入了沼澤的人,我拚命掙紮著想要離開,卻反而讓自己越陷越深。我曾一度掙紮過,但不可否認的是,現在我反而越來越近距離地接觸那件事情。不管我願意還是不願意,我都必須堅持著走下去。
正如佛家所說,這便是命數,是劫。這是我的業,既種業因,便得業果,終將受業報。輾轉輪回於天地之間,受冥冥中三世因果之報,無邊無際,無止無休。
筆記本、蚯蚓圖、朝山村,這些都將指引我去往一個和以往的常識完全相背離的地方。
我並不想知道這一切發生的意義,但我真的需要找到一個謎底。也許真正的事實與我們的預想還相差得很遠,但我相信再撲朔迷離的謎麵也總會有謎底揭曉的那一天。就好像我們現在的樣子,說不定明天就會是一切的終結,也說不定永遠都不會有結果。
我們現在正走著的就是這麼一條奇怪的道路。我們腳下的土地和終點之間總是隔著一層屏障,讓我們看不到終點究竟在何方,甚至不知道方向是否錯誤。也許終點就在我們麵前,也許我們剛好與它擦肩而過,也許我們正離它越來越遠。
最後,朋友們,我必須告訴你們一件事,那就是彭亮最終還是出現了。我和曾毅暉、趙子易一起去濱江精神療養院了解彭亮出逃情況時,竟然意外地在療養院旁邊的荒地裏看見了他。
他沒有逃跑,他就好像專程站在那兒等待我們似的,看見我們,眼裏竟然閃過一絲奇異的光澤。那抹光澤閃耀在他瘦削枯槁的臉上,顯得極為不相稱。
我們對視一眼,朝他包圍過去時,就聽他說:“你們終於來了。”我們愣了一下,他就又說:“如果你們不怕,就跟到我家裏來,我可以告訴你們一些事情。”當時我們沒有猶豫。
彭亮的家就在濱江精神療養院圍牆邊,平房,很低矮,與公墓遙遙相對。門口有一座老舊的石碑:姑母彭思雨之墓。我們對望了一眼,心裏已經有了大概的估計。
朋友們,接下來的事情也許就是某些事件的真相。但在這裏,我也隻能說是“也許”,因為我也不清楚彭亮的講述是否真實。事實有時候就是這樣深邃,這世上的事情真的遠沒有小說裏那麼複雜,也遠沒有小說裏那麼簡單。
還記得那本筆記本嗎?我在檔案室裏就大概翻看過,後來又仔細地翻看了一遍,對裏麵記述的事情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了解,從字裏行間推斷,也能大概明白那筆記正是彭思雨所寫。在筆記的最後,有一頁並沒有完成就中斷了,從那之後不再有記錄。而就在與最後一頁筆記相隔四五頁的地方,一頁紙被扯掉了半邊。那是整本筆記唯一殘缺的地方。
“你想知道那張紙上寫了什麼?”彭亮冷笑著瞥了我一眼,見我不由自主地點頭,便把那張邊緣參差不平的紙條遞了過來。我瞥了一眼,隻見上麵歪歪斜斜地寫著兩個大字:李玫。看樣子竟是拚著最後一絲力量寫成的。
我隻覺得一陣發暈,腦袋立刻“轟隆隆”就跟過山車似的,空白一片。李玫!李玫?這兩個大字仿佛變成兩個血紅血紅的旗幟在我腦子裏招搖來去,逼得我幾乎發瘋。為什麼,彭思雨拚盡最後一絲力量記下的,竟會是我母親的名字?
當年那一隊人義無反顧地走進朝山村,究竟是為了什麼都已經不重要了。事情的具體經過我們不得而知,隻知道他們當時進去十三個人,最終出來的卻不足五個,其間的經曆必然是驚心動魄,也許複雜到讓我們都無法接受。
“所以你在報仇?”我看著彭亮,心裏一時不知應該作何感想。彭亮也看著我,隨即冷冷地笑了:“怎麼,不應該嗎?”我沉默著低下頭,一時感到無言以對。
如果李玫和當年那場事件的幸存者從此離開這個城市,事情也許就不會這樣發生。但我說過,人有時是一隻被操縱了的提線木偶,在很多事情上往往身不由己。
李玫沒有離開,她在這兒結婚生女,直到死去。沒錯,正如你所想,彭亮的複仇計劃在我身上迅速展開了。
他指引我發現並沒有死去的曾偉,接著又將我引向朝山村。在我回來之後,又不知通過何種渠道,竟然利用致幻藥品最終將我的視線引向了老圖書館的檔案室。
果然,我和王煜最終一起來到檔案室,並且如他所願地找到了那本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