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媽拉著育青又往前走了幾步,不知怎麼又遲疑起來,她停住了腳,看看育青,又朝前麵樹林那邊望望。育青隻看到很多人圍著樹林子,別的什麼也看不到。又有姑媽認識的人走過,姑媽便趕忙叫住:“哎,看見了麼?”那人笑笑說:“沒有什麼好看的。”姑姑不禁有些失望,可還不死心的朝樹林那邊望了一會,又拉著育青在周圍轉了轉,但她終究還是不敢走近,躊躇不前了好久,姑媽最終決定不看了,拉著育青回家。
兩人往回沒走多遠,隻見路旁幾所高高大大的石頭房子連在一起,很是威猛。姑媽領著育青進了其中一家,剛見到的那個大嬸在院牆邊摘絲瓜,旁邊一大片鬱鬱蔥蔥的葡萄藤都爬到了屋頂上,灑下一片陰涼。
姑媽和大嬸又開始聊起那個‘熱鬧’來了,什麼‘殺人咧’,‘惡有惡報咧’,‘槍咧’,又什麼‘派出所咧’。兩人講得唾沫橫飛,育青看著她們興致昂揚的樣子,腦子裏還是一片茫然。
她們終於講完了,姑媽拉著育青要走,大嬸卻一定要摘些葡萄給她們,二話不說就去搬了竹梯子過來。姑媽站在下麵,再三叮囑叫大嬸少摘些,她還是摘了很多很多葡萄下來。一個袋子裝不下這許多,大嬸又要去找袋子,姑媽便取下育青的帽子,翻過來,放了幾串葡萄進去,給育青抱著,她自己提著袋子,這才告辭出來。
姑媽拿著袋子,讓育青走在前麵。帽子裏那些碧綠晶瑩,青翠欲滴的葡萄,育青看著就覺得嘴裏酸酸的,簡直不敢嚐試。可她還是忍不住捏了一顆塞進嘴裏,一咬,酸汁四濺,真的好酸好酸啊!她好不容易才吃完了一顆,嘴角還酸意濃濃的,可是她又忍不住再拿了一顆。
她這裏忙著吃葡萄忙個不停,姑媽在後麵不停地重複:“看著點走路啊!看著點走路啊!”
碰到姑媽的熟人,她便讓育青拿出一些葡萄給他們。走到家的時候,育青的帽子裏隻剩下幾顆葡萄了。
姑媽開始做晚飯,蒸的魚、蛋,炒的辣椒炒肉,蒜炒臘肉,還有煮的雞蛋湯。表姐回來見了這許多菜肴,說:“媽,你這辦酒席呢?”姑媽笑笑說:“我想給育青多吃點,她太瘦了。”表姐搖頭說:“一下子弄這麼多,怎麼吃得了。”她又是可惜食物浪費,又是擔心她媽受累,歎了歎氣。
晚上,大家坐在姑媽姑父房間裏聊天。姑媽用刀背把葡萄拍破青皮,放在白瓷盤裏撒上白砂糖,擺在旁邊木頭小幾上。姑父拈了一顆葡萄放到嘴裏,眉頭皺了一皺,說:“怎麼還沒熟就摘下來了?”又是可惜食物糟蹋浪費的口吻,簡直和表姐一模一樣。
姑媽回答說:“今天在群嫂家路過,他們一定要給這些葡萄。他們就是這樣客氣,哪次去她家,哪回不是一定要拿點東西回來的?”她也拈了顆葡萄吃,眉頭也皺了皺,給酸的。
牆上掛著一疊很大厚厚的圖,下麵還有大大小小的數字,姑父他們說那是掛曆。表姐就教她認數,揭一張,教她認一個印得很大的數字,學對了,才能吃一顆葡萄。育青都一個一個跟著念對了。葡萄現在吃著酸酸甜甜軟軟,糖都浸漬進去了,育青後悔之前那些葡萄沒加糖就給吃完了。忽然,表哥指著一個數問她:“這是念六還是九?”他指著的那地方有很多小小的數字堆在一起的,育青一下子又犯起糊塗,把6和9搞混了,他們倒一齊笑了。
沒多少天育青也就對這裏很熟悉了。她在這兒,似乎比在家裏的時候睡得多多了。早上很遲才起,午睡的時間也很漫長。
育青把這裏的每個房間也都待熟了。
姑媽姑父的房間很象奶奶的房間:掛著老布帳子的木床,油漆黑得發亮,床上放著老蒲扇;黑木衣櫃,黑木桌子;篾竹涼床,竹編椅子;
表姐的房間美麗堂皇,家裏好看的東西幾乎統統集合在此了:花玻璃床;仙女搖扇;五顏六色的演員貼畫;花布帽子、花布小傘;玻璃缸養著瑞草花,桌子上擺著小鬧鍾;另外是粉皮小圓鏡啦,粉紅小娃娃啦,彩色小畫片啦,繽紛的頭花、發卡啦,還有很多很多好玩的小玩意兒。整個房間香氣四溢,育青很是喜歡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