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夢生嬸帶著育傑,和富嬸帶著春水,還有其他幾個鄰居們一起,去茶坡下雲三阿婆家喝完了喜酒,又各自帶著一包喜餅,一塊兒回來。
一群大嬸們在夢生嬸家坐下,興高采烈地聊起雲三阿婆家新媳婦的嫁妝。說她的嫁妝在新房裏放得滿坑滿穀,都堆起來了!
夢生嬸一臉的羨慕,說:“聽說新娘子的爸爸就是木匠,那些木器都是他們家自做的呢!真好手藝,組合家具真是勢派。”
富嬸也覺得新娘子家出手豪氣,點頭說:“她娘家也真是大方。除了木器,另外置辦的東西也不少呢,新碗就有足足兩籮。房間裏又還擺著縫紉機。”
另一個大嬸搶著說:“新娘子身上戴的一套整齊,金戒指,金耳環!新娘子長得也漂亮,雲三阿婆家這兒媳婦真是娶著了!”
育青聽她們你一嘴我一嘴的,難得她們這麼真心實意地誇讚別的女人,就很想看看這新娘子到底是什麼人物。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夢生嬸家才吃過晚飯,都在屋廊下坐著乘涼。旁邊大伯家也在外麵地坪上擺了竹椅竹床坐著,夢生嬸和大伯母有一句沒一句地大聲聊著天。
夜幕下淡淡灰白的公路上有人慢騰騰地走過來。待他們走近了,大家一看是家良叔和一個年輕女人。那女人長長的黑頭發蓬蓬散著,披在肩上象個小黑瀑布,顯出她的肩膀的瘦弱。夢生嬸一見他們,就站起來大聲招呼道:“家良,家良嫂!過來坐一會兒!”他們笑著一起走過來了,夢生嬸趕緊給他們端椅子。旁邊大伯母和堂姐她們也走了過來,笑嘻嘻地和家良嬸聊天。
家良嬸穿著又輕又薄的黃色衣服,月光下可以看出她描畫得精精致致的一張臉,眉毛細細長長,胭脂恰到好處。她講起話來細聲細氣,眼睛時常低垂下去,顯出一種新嫁娘的嬌羞。但是她一睜開眼,眼珠子轉得比風輪還快。她的紅裏透亮的小嘴,活象蛇草莓,豔麗有毒。她嘴角的那抹狠勁兒,更是連溫情脈脈的月光也遮蓋不了。她就象暗夜裏的一把小刀,隱藏了刀鋒,小而銳利。
夢生嬸隻顧上上下下打量家良嬸的衣服鞋子,問她道:“你這衣服是買的還是請裁縫做的?真是合腰合身!”家良嬸回答說:“我自己縫的。”夢生嬸向大伯母她們說道:“嗬,新娘子手真巧,這衣服做得比老裁縫還好啊!”大伯母也點頭稱讚,說這衣服料子選得好,這時候穿正合適,顏色也好看。
正說著,水泥廠的王科長大步走了過來,夢生嬸趕緊從旁邊挪了椅子請他坐下。家良嬸似看非看地瞟了王科長一眼,伸出蘭花指捋了捋頭發,眼睛一轉,又垂下去了。
夢生嬸笑道:“今年新打的芝麻,剛剛才燒好的開水。王科長和這新客一定要嚐嚐我家的芝麻茶了。”就去重新洗了茶碗,泡了好幾碗芝麻香茶端出來。大家一邊慢條斯理地喝茶,一邊不急不慢地聊天。
家良嬸雙手捧茶,挺直腰身,把頭發隨隨便便晃了一晃,笑著問王科長道:“您姓王?真是巧了,我也姓王呢!”
王科長如夢初醒一般地回過神來,突然高興起來了,對她連連點頭,說:“是哦、是哦,我也姓王,那我們是一家、家門了!”
家良叔在一旁也很高興,笑嘻嘻地瞄瞄王科長,又目不轉睛一個勁地看著他老婆直笑。
大家熱熱鬧鬧聊了許久,夜晚漸漸沉靜下去了。
家良叔急著要回家,怕他媽在家等,又怕晚了路上黑。夢生嬸挽留了幾句,但見他們站了起來,隻好說:“路上慢些走,下回再出來玩啊!”家良叔笑著點點頭,手扶在家良嬸肩上,兩人笑著走了。王科長也起身回廠裏去了。
以後,家良嬸他們時常到夢生嬸家來坐著說笑。不時遇上王科長也來了,大家在一塊兒聊天說笑,一次更比一次熟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