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猛地睜開眼睛,黑暗中西索斯的額上滿是冷汗,醒來後的第一反應卻是動了動手臂,確認了那個小小的孩子還在自己身邊,胸膛內一顆狂跳的心才稍稍安穩。
“哥哥,你做噩夢了嗎?”感覺到攬著自己的手臂力道不再那麼大,安潔爾才轉過身麵對著西索斯,就這窗外照進來的朦朧月光,看見了西索斯麵上的冷汗以及驚惶不安的神情,嘟起嘴,“哥哥你抱得好用力,把我弄醒了。”
“對不起,疼嗎?”聞言,西索斯立刻皺起眉頭,撤回自己的雙手生怕碰疼了安潔爾,緊接著就要坐起身查看安潔爾的身上有沒有淤青。
“那哥哥告訴我剛才夢到什麼,就不疼了。”
“……”安靜了一瞬,西索斯別過頭不去看安潔爾顯露出擔憂的眼神,“沒什麼。”
夢的內容很簡單,簡單到落了俗套。西索斯隻是夢見了十幾年之後,安潔爾已經長成一個俊美而受人歡迎的人,不再是過去那個喊著哥哥的孩子,懂得了人情世故,同時,看著他的眼神也變了。夢境中的許多部分西索斯都記不清楚了,但唯有安潔爾注視著自己時那冷漠厭惡的神色,還有那雙唇張合間說出的一句“惡魔,離我遠一點”,記得異常清晰。
胸腔中那一顆已經接近冰冷的心僅僅因為這一個眼神,一句話語而疼得無法自製,西索斯以為自己早就可以對這類事物熟視無睹,但是當他們出現在安潔爾身上時,他根本無法讓自己不在意。在夢境中,安潔爾說完了那句話就要轉身離開,西索斯記得自己像是瘋狂了一樣,死死地拉著安潔爾不準他離開,即使被罵,被打,全身都已鮮血淋漓了,也仍拚盡全力阻止安潔爾的離去。那時他已經什麼都記不起來了,混沌的頭腦中剩下唯一的念想就是留住安潔爾,不論代價。
西索斯知道安潔爾不會真的這樣對待自己,但對於最寶貴的東西,無論放在哪裏都還是會擔憂其丟失。也或許是今天拜蘭特的出現令他感到了不安,才會忽然做起這種夢。但是這種事情不能說給安潔爾聽,西索斯不能因為自己內心的無力與軟弱而讓安潔爾感到自責。
“哥哥真小氣……”氣呼呼地小聲嘀咕著,安潔爾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轉了轉,像是想到了什麼好方法一樣眼神一亮,隨即動了動身子湊上前與西索斯貼近,仰起頭。
西索斯尚來不及反應,唇上便傳來軟軟嫩嫩的溫熱觸感,錯愕地瞪大的眼睛中,看到的是安潔爾被放大的精致麵容,腦中一時間一片空白。
“安、安潔爾?”少年一貫冷漠的麵容在黑暗中變得通紅,低頭看到那雙不帶任何邪念的純真眼眸,西索斯頭一次感到腰有點發軟。
“嘿嘿,我記得媽媽不高興的時候爸爸都是這麼哄媽媽的!”高興地笑著,小小的孩童還不理解這種親吻是專屬於戀人之間的,隻直覺地感到這應該是關係很親密才能做的事情,而哥哥又是自己最親近的人,那麼這樣做應該是沒問題的,“安潔爾會保護哥哥,哥哥不要害怕。”即使在冰冷的月光泛著蒼白,那個笑容也仍是溫暖和煦如同陽光。
眼眶有點發酸,西索斯忽然就理解了為什麼其他孩子在受了委屈後都會那麼無顧忌地哭出來,因為他們有疼愛自己的父母,他們知道自己如果哭了,會有疼愛自己的人來安慰關心自己。而西索斯連自己的父母是什麼模樣都已完全記不起來,他也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生活,所以除了獸人屠村那次,在記事之後西索斯就從未哭泣過,畢竟就算他哭了也不會有人理睬,那哭了又有什麼用呢?如果自己的頭發不是惡魔和深淵的顏色,如果自己從開始就和安潔爾在一起,也許自己也會像一個普通的少年那樣,可以肆意的笑或哭。
身世迫使西索斯比同齡人不知成熟多少倍,他清楚地明白自己心中很大一部分已經壞了,被村民們日複一日的嘲諷打罵給損毀。僅剩的完好也都是安潔爾守護下來的,要是幾年前他不曾理會溪邊那個頑皮的孩子,大概即使活了下來,以後也真的會成為一個惡魔,然後殺掉自己麵前的所有人。
“我沒事了,謝謝。”雖然明白這樣的親吻並不是安潔爾想象的那樣可以在兄弟之間進行,但西索斯神使鬼差地並沒有糾正,並再次碰了碰安潔爾的唇,囑托道:“這樣的事隻能和哥哥做。”
點點頭記住了哥哥的話,安潔爾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又躺了下來嘟嘟囔囔著,“好困,繼續睡嘛。”
感覺到安潔爾的呼吸逐漸平穩,西索斯靜靜地睜開眼,將那個小小的身軀再次往懷中摟了摟,這才安心地閉上眼睛,懷抱著自己的整個世界,漸漸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