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糾結不已,矛盾重重如山一樣壓在她心頭上。
眼看著她迅速的消瘦下去,黎夫人擔心不已,“越曼,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怎麼瘦的這麼厲害?讓灶上多給你做些喜歡吃的補一補。”
越曼忙道,“母親不必擔心,我沒事。”
她抬手撫在臉上,瘦如骨柴的手指骨節分明,她頓時嚇了一跳,手指在半空中顫了顫,這還是原本那個圓潤豐盈的她嗎?
黎年信亦擔心不已,每每與她說話,都被她擋了回去。
黎夫人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對勁,請大夫來為她把脈,才得知她早有了身孕,自是驚喜萬分。
越曼故作不知,任由黎夫人不斷的給她添加各種補品。
黎年信的心越來越沉,他知道越曼定是早就知道懷有身孕,但她卻一直不肯告訴他,她心裏究竟在想什麼?
他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問了越曼。
越曼依舊溫柔的笑笑,但笑容卻再也不似從前那般絢爛,她兩頰微微的聳上來,眼窩已有些陷了下去。
她淡淡的笑著,“你怎麼了?有了孩子不開心嗎?”
黎年信兩手緊緊的捏住她的肩膀,“曼兒,你知道我很開心的,可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為什麼?你是不是不打算要這個孩子呢?”
越曼輕輕的掙開他的鉗製,緩緩的搖了搖頭,“怎麼會呢?母親這麼喜歡孩子,我不會不要的。”
黎年信更加憤怒,“你隻是為了母親嗎?如果沒有母親,你是不是就不打算要這個孩子了?”
越曼低了頭,“怎麼會沒有母親?你不要說那些如果的話,如果都是不可能發生的。”
她心底隱怒,如果如果,如果曼月國不發生政變,如果她的父王沒有生病,如果她還是曼月國未來的儲君,她還會留在這裏嗎?她還會經受那些非人的折磨嗎?
可是如果永遠都隻是如果,不會成為現實,她想起逃出曼月國時,她躲在人家豬圈裏逃避追殺,那熏天的惡臭讓她發誓一輩子都不會再吃豬肉。
從曼月國到天宇朝,這一路上,她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又經受了怎樣的煎熬?隻有她自己心裏最清楚。
她再也不要聽那些如果的話。
她心裏難受極了,狠狠的甩了他的手,厲聲道,“你好好的讀書,我好好的把孩子生下來,隻要母親開心就好。”
黎年信身形踉蹌,一把將桌上所有的書都拂落在地上,怒聲道,“母親,母親,早知今日,當初何必嫁給我?你這樣的折磨我,你心裏好受嗎?”
越曼不想再聽,轉身出門。
外頭正下著小雨,她衝進雨裏躲進小花園的亭子裏,丫鬟找到她的時候,她已凍得渾身發抖。
黎夫人知道了此事,嚴厲的斥責了黎年信,並讓其搬出越曼的院子去另外的院子專心讀書。
而越曼卻發起高燒來,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嘴裏不住的胡亂叫著,沒人聽清她到底說的什麼。
混沌的睡夢裏,她夢到自己又回了曼月國,見到了叔父寅斯,她拿了把明晃晃的小刀子狠狠的插進了他胸上,她看著鮮紅的血不斷的從他身上流出來,看著他跪在地上求饒。
她心裏一陣痛快,哈哈大笑著喊道,“殺,殺,殺,還我河山,還我河山。”
她夢到妹妹顏清靠在她懷裏柔聲叫著,“姐姐,姐姐,姐姐……”
她攬著妹妹,低低的喚著,“顏清,姐姐會護你一生一世,顏清,顏清……”
她夢到父王把她擁在懷裏叫她讀書識字,她夢到母後抱著她叫她唱歌跳舞……
她又夢到一個很小很小的小孩兒喚她母親……
她夢到自己躺在一片水裏快要死了。
她胡亂的叫喊著,“我不能死,我不能死,我還不能死……”
她躺在床上三天三夜,黎夫人衣不解帶親自在床前伺候著,聽她哇哇亂叫聽她大聲哭喊聽她聲嘶力竭。
黎夫人終於明白加諸在越曼身上的除了仇恨,更多的是心魔。
她將所有的事都埋藏在心裏,甚至不讓越曼知道她到底聽到了什麼。
她一心一意的守著越曼,當越曼終於睜開眼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卻累的倒在地上。
越曼覺得全身的力氣都沒了,懶洋洋的躺在床上,聽丫頭們講述黎夫人這幾日對她的照顧。
她終於拋開了那些雜念,安心養胎,一心一意將孩子生下來。
但她卻始終不會忘記她身上背負的使命,每每夜間,心痛的無以複加,咬牙切齒卻也隻能隱忍不發。